反贪局内。
祁同伟接着钟小艾的电话。
“小艾啊。”
“这件事情很难办,非常难办。”
这件事情对于祁同伟来说,简直就是顶雷,他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我知道……我知道很难……”
钟小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是亮平他……求求你,学长,只有你能帮我了!”
高高在上的钟家大小姐近乎哀求。
“侯亮平这次捅的篓子太大了,是天大的篓子。没有办法让他全身而退,这一点,你必须有心理准备。”
他把丑话说在前面,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电话那头是一阵绝望的沉默。
就在钟小艾的心沉入谷底时,祁同伟话锋一转。
“但是,我能让你去汉东军区医院的抢救室外等着。如果赵将军能够平安无事地醒来,你可以第一个知晓消息。”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权衡利弊后,风险最小,收益却可能最大的一步棋。
这既是示好,也是一种姿态。
电话那头的钟小艾愣住了。
她以为会是冰冷的拒绝,或是虚伪的推诿。
她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父亲都命令她离开,在她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的时候,唯一向她伸出手的,竟然是她和侯亮平最看不起的祁同伟。
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她的心头,让她鼻子发酸,眼眶瞬间红透。
她想起了自己和侯亮平在家里,是如何评价祁同伟的。
说他投机钻营,说他没有骨气。
可现在呢?
那些所谓的“朋友”,那些有“骨气”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而这个被他们鄙夷的人,却给了她希望。
这一刻,钟小艾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原来,需要跪下的时候,人人都会跪。
只是姿势不同罢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好!”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去!我去跪在军区医院门前!”
祁同伟握着电话,也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钟小艾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只听电话那头的女人,用一种近乎发誓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定跪到将军原谅亮平为止!”
“祁学长,”
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哭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顿了顿,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军区医院。我不走了。”
“我……我去跪在军区医院门前!”
“我会一直跪,跪到赵将军醒过来,跪到他……原谅亮平为止!”
她曾是天之骄女,是京城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下跪?
这个词,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现在,为了救她的丈夫,她必须抛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用最原始,也最惨烈的方式,去祈求一份渺茫的原谅。
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滚烫地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但哭泣只持续了短短一分钟。
她猛地抬起头,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
祁同伟挂断电话。
钟小艾那句破釜沉舟的“我去跪”倒是个烈性子。
电话又响了。
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沉稳,掌握大局。
是高育良。
“同伟,立刻到京州军区医院来。”
高育良的声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喙。
“情况很不好,赵援朝进了抢救室,生死未卜。瑞金书记和达康同志已经过去了,你也必须马上到场。”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祁同伟的神经上。
“是,老师!我马上出发!”
他甚至没敢多问一句,挂了电话,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就往外冲。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警车早已在楼下待命。
司机见他神色凝重地冲出来,立刻拉开了后座车门。
祁同伟弯腰上车,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警戒线外。
夜色中,一个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是钟小艾。
她还真没走。
祁同伟的动作顿住了。
“等一下。”
他对司机说。
警车缓缓滑到警戒线旁。
车窗平稳地降下,祁同伟招呼。
“上车吧。”
警戒线外的钟小艾猛地抬起头,看到车里的祁同伟,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停下来。
她更没想到,他会让她上车。
那是一辆省公安厅厅长的座驾,车牌号在汉东省几乎无人不识。
坐上这辆车,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的犹豫过后,是巨大的狂喜和感激。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