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病房。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两名年轻的女护士。
她们的脚步很轻,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领导,我们来给您换药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更沉稳些的护士轻声说道。
赵援朝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依然胶着在那六张照片上,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士兵。
两个小护士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些许的紧张和敬畏。
她们早就听说了这位病人的身份,一位真正的将军,一位在边境线上打过硬仗的铁血人物。
可眼前的他,除了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却更像一位学者。
她们开始手脚麻利地工作,解开纱布,用碘伏消毒,再换上新的无菌纱布。
整个过程,赵援朝的身体纹丝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忍受疼痛的能力,远远超出了这些年轻护士的想象。
她们只看到,当沾着冰凉药水的棉签触碰到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时,他握着照片的手,指节猛地泛白。
“好了,首长。”
“药换完了,您多休息。”
护士长舒了一口气,收拾着托盘里的医疗垃圾,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援朝终于动了。
他将那六张照片小心翼翼地,一张张叠好,重新放回枕下,那是什么绝世的珍宝。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那两个因为他的动作而停下脚步的护士。
他的目光不再是刚才的冰冷深邃,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疲惫的暖意。
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
“谢谢您们。”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提灯女神。”
两个年轻的护士瞬间愣住了。
她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们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病人,有呻吟的,有咒骂的,有客气道谢的,但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来称呼她们。
提灯女神。
那是南丁格尔的桂冠,是护理行业至高无上的赞誉。
从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口中说出来,这四个字的分量,重得让她们的心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们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和认可,像暖流,瞬间冲散了工作的疲惫和面对大人物的紧张。
“不……不客气,首领导!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年纪小一点的那个护士,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都带着颤抖。
赵援朝微微颔首,眼神里透着真诚。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护士们几乎是飘着走出了CU病房,关上门后,两人还靠在墙上,拍着胸口,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兴奋和激动。
“天呐,他叫我们提灯女神!”
“这位将军……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好儒雅,好尊重人……”
此时,医院走廊里。
军区将星将军们,对钟小艾继续发难,此时已经上升到了钟家。
医院走廊里,气氛凝固得如同水泥。
那两个刚从CU出来、脸上还带着激动红晕的小护士,一拐过转角,就撞上了这堵由愤怒和威压筑成的人墙。
她们瞬间噤声,吓得缩到墙边,大气不敢出。
走廊的白炽灯光惨白地照下来,将几个身穿军装、肩扛将星的男人身影拉得又长又扭曲。
他们像几座沉默的铁塔,将钟小艾围在中间。
“钟家的女娃,你胆子不小啊!”
一个肩扛中将军衔,面容黝黑,眼角带着刀疤的将军,声音如同出膛的炮弹,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响,“敢动我们20军的人,还是军长!谁给你们的胆子?”
钟小艾,这位在中纪委见惯了大场面、言辞犀利的女处长,此刻脸色苍白如纸。
她身上的职业套装显得那么单薄,在那几件挺括的军装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口才,在对方那不讲任何道理、纯粹由血与火淬炼出的气势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的嘴唇动了动,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可那声音干涩得厉害:“各位将军,这件事情有误会。赵援朝将军一直是我最敬佩的军人,是我的偶像……”
她试图用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带着敬意的口吻来缓和气氛。
这是她在部委里屡试不爽的技巧,用崇拜来消弭对方的敌意。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声爆喝打断。
“狗屁的误会!”
另一个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的少将往前踏了一步,军靴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们钟家,是不是想造反?!”
“造反”两个字,如同两颗滚烫的子弹,射穿了走廊里虚伪的平静。
沙瑞金的眼皮猛地一跳。
高育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这两个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