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国!你挑的好女婿!”
那声音不单纯的怒吼,更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血与火的咆哮。
整个京州军区总医院的走廊,都被这一声“钟正国”震得嗡嗡作响。
沙瑞金和高育良,这两个在汉东省跺一跺脚都能引发官场地震的人物,此刻却像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在原地。
沙瑞金的面色铁青。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高育良则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躲闪不定,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一场远超他们想象的政治风暴,已经以最狂暴的方式,在他们面前拉开了帷幕。
电话那头,京城。
钟正国握着话筒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他甚至能想象出赵蒙生此刻暴怒的样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会扭曲成什么样。
但他不能慌。
他甚至在赵蒙生的怒吼中,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可以利用的空隙。
“老赵!你听我说!”
“听你说?!”
赵蒙生的声音再次炸响,一颗手雷在听筒里爆开,“我听你说他妈什么?说你那个好女婿,你那个无法无天的好女婿,是怎么把援朝往死里整的?!”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钟正国!赵援朝差点就死了!死在汉东,死在那个小畜生的手里!你难道不知道!”
“你的好女婿,差点害死了赵援朝!”
这句诘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钟正国身上。
走廊上的沙瑞金和高育良,连呼吸都停滞了。
沙瑞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高育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知道,汉大帮完了,侯亮平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亲手把整个派系的未来送上了断头台。
电话那头,钟正国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哎!”
他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痛惜和痛心疾首。
“赵将军伤势重不重……这真是天降横祸啊!”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他也是刚刚得知这个噩耗的受害者。
“赵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怎么会遭此无辜之罪!真是是岂有此理!”
赵蒙生没有说话。
钟正国没有给他继续发怒的机会,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严肃。
“老赵,你放心!对于侯亮平,我绝不姑息!绝不包庇!”
“他触犯了国法军纪,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我马上就给最高检打电话!我要求,对侯亮平进行最严肃的审查!一查到底!必须严肃处置!”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一记重锤。
沙瑞金和高育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
断尾求生!
不,这已经不是断尾了。
这是直接挥刀,把自己的一条手臂给砍了下来,连带着血肉,毫不犹豫。
钟正国,太狠了。
“钟正国,你跟我说这些?”
赵蒙生的声音低沉下来,却比刚才的咆哮更加慑人:“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怎么处置他吗?”
“我跟老九在南疆,要不是他替我挡那一下,我赵蒙生的骨灰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钟正国立刻接话,悲怆和共情:“我懂,我当然懂!老赵,我跟援朝也是至交好友啊!当年在总参,我们……”
“你闭嘴!”
赵蒙生粗暴地打断了他:“你跟他算什么至交?你的好女婿把他当成阶级敌人一样审!用上了全套的手段!你现在跟我说你们是至交?”
“我……”
钟正国一时语塞。
“谁能想到,他侯亮平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蠢事!简直是疯了!是我教女无方!老赵,这件事,我认!我给你,给赵援朝将军一个交代!至于侯亮平,我不认识他!”
钟正国的声音里透着壮士断腕的悲壮。
他把姿态放得极低,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却又巧妙地把侯亮平的行为定性为“蠢事”和“疯了”,是个人行为。
他只是教女无方,家门不幸,与他钟正国无关。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走廊里的高育良,心中升起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京城顶级家族的生存之道吗?
在滔天巨浪面前,亲情、派系、脸面,全都可以被瞬间舍弃。
只要能保住那艘大船不沉,什么都可以扔。
侯亮平,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以为手握尚方宝剑就可以在汉东横冲直撞的年轻人,此刻,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一块破抹布,被他的岳丈亲手扔进了政治的绞肉机里。
赵蒙生沉默了许久,久到钟正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蒙生没理会钟正国的保证。
“啪嗒。”
赵蒙生挂断了电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满头银发、肩扛上将星的老将军。
他那庞大的身躯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