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着林同,就像老熟人那样,这让打流混世的钱林同都感到自己某处的短缺。
他们进了豪门酒店的包厢,打扮精致的服务员走了过来。
“去看过你哥哥吗?”
“他,唉,事已至此,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看守所的生活待遇肯定不会好,你应该给他送点吃的,比如烧鸡什么的。”
“这事我爸会去办的。”
“你是他的弟弟,你去是你的一份心意啊。”
“你认识我哥哥?”
“我们是大学同学。”
“那你来爸爸公司一定是经过哥哥的引荐。”
“是我自己找的你爸。”
“开玩笑,那我爸怎么可能接受你?”
“因为,因为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啊。”
钱林同一听,嘴巴张成鹅蛋型,半天合不拢。
什么?妈妈这是唱的哪一出,我怎么能和哥哥的女朋友约会,哥哥出来我怎么向他交代?
钱林同站起身来,如同钱继渊囊中羞涩的露怯,他也吓得落荒而逃。
出了门就打电话给母亲。
“妈妈,你想干什么?怎么把我哥的女朋友介绍给我?”
“林同,正因为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才介绍给你,你瞧人家那条件,那长相气质,那风姿谈吐,你哥还在吃牢饭呢,他凭什么就能享受这样的女人,不就是算计着咱家的财产吗?你想想,如果钱继渊不是钱慕尧的儿子,这女子能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咱娘俩的东西一分钱不能给人家,这是老娘给你的做人底线,哪天你违背这一条,老娘是要和你拼命的。那钱继渊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将人家女孩丢下自己跑了,回去,现在就回去,好好陪人家,把她陪成你的女人,这个,不需要老妈教你吧。”
钱继渊会有这样一个女友,从来没听他说过,不过,撬过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个倒霉蛋,什么都没做成,进了局子,从看守所出来还能是个人吗?他还能享受如此美艳的女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这里面有个大面子,他与这个冤家哥哥其实还是有个大面子的。
“这事我爸爸知道吗?”
“你爸现在没心思管这个,但你不要让你爸知道,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一定要生米煮成熟饭,到那时,知道又能怎样?”
钱林同站在街头,感到头“嗡嗡”作响。
那个哥哥,他们并无感情,平时也无多少交流,相见时礼节性地叫一声,仿佛这一生都不会有深刻地交集,但眼下这件事情,暗藏许多的东西,对于这一点,妈妈早已看在眼中。
他又折返身去,远远地一看,那女孩还端坐在那里,那身姿并未因为重大变故有丝毫变形,显然与妈妈一样,她也是个处变不惊的女人。
那么这个女人甘于这样迅速地变身?
“瞧你,吓的,一听你哥的,吓成这样,其实我和你哥,没那回事,怪你哥没你这范儿,第一次与他上馆子,就点了道海鲜,你猜他怎么着,和你今天一样,拔腿而逃,并且再没回来。”
钱林同“扑哧”一笑。“几年前我在外洗桑拿,下池子时水烫,我随口说了声‘我操’,一个中年人对我说:‘你操啊,你哥的’。”
“去你的。”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顿时有种探烫知热、心领神会的快意。
“我操,咱俩干。”血红的葡萄酒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爸爸正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这事本来是想让哥哥化解的,可他什么都没做成,还把自己送进局子里去。”
周紫洁没有吱声。
“要是哥哥能切下那截手指就好了,那样我们的家庭可能就能化解一场大的危机,现在所有的压力都在爸爸一人肩上。”
“那你也应该替爸爸分担一些呀。”那种骷髅头一样的大楼,突然就中途停下,鬼一样地立在众债务人面前。
此时它面目狰狞,仿佛还在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人们的喂食。
钱慕尧每天都要去腾龙大厦转一圈,混凝土的生意已经停了下来,和那个蒋老板、刘华也已撕破了脸皮。
飞蛾扑火,我这是飞蛾扑火。
两千多万啊,当柴禾烧也得烧一阵子吧。
钱慕尧想起自己经历创业的艰辛,眼前一幕幕电影不断地回放着。
他现在痴痴呆呆地、疯疯癫癫地坐在这里,嘴巴张着,张得很大,仿佛等待别人的喂食,又像是大声呼救,又像是濒死时的呼叫。
你是个中途败局者,只能说明你不够那个量,就同去赌场你带的老本不够,不够就不要玩,因为你输不起,一两个回合你就要败下阵来,就要掀桌子。
有个大老板将五个亿放到儿子手里,对儿子说:“试试水啦。”
五个亿,试试水?那情形,这五个亿就是让你打水漂的,五个亿打一个水漂,那得是多大的水漂啊。
这世界是由水漂组成的,大水漂与小水漂,水漂们像水中起舞的少女,是不断放大的圆,
它们组成这世界最魔幻的游戏,浅浅淡淡又意味深远。
他钱慕尧一直在与这个圆圈,这个水漂肉搏。
这水漂轻飘飘地灭了他,让他像肥皂泡一样地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