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自己的失手,可你向谁去作解释,他相信当时魔鬼接管了双手,并用双手表达恨意,是对悦悦背弃誓言重操旧业的恨。
宁可自己为偷为盗,为贼为匪,也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娼为妓。
关于杀人,在看守所,听过故事,送过上刑场的杀人犯,杀人,抛尸,许多个连串的步骤,在家杀人,一如我在家洗一件衣服那样,所不同的是这件事情要顾及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总之杀人前就要将这一切考虑清楚,一个环节都不能错漏,否则就可能酿下掉脑袋的大错。他是一时冲动杀人,杀人前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杀人,没有任何的征兆和准备,但现在怎么办?去自首?
他认真地想了想。
真不该,在离幸福最近的地方,我杀了她。
正在不知所措时,小狗又凄厉地叫起来,叫声越来越大,叫得他心惊肉跳。
不行,这样叫唤,邻居一定会发现异样,甚至过来敲门。
钱继渊抓起小狗。
小狗在空中摆动着身腰,显然它已经意识到危险,叫的更加凄惨。
钱继渊双手卡住它的脖子,卡小狗的脖子与悦悦的脖子有什么不同,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生命,而且这狗比人更懂得危险的来临,懂得善恶行止,以至于你真的对它下不了手。
可必须杀了它,必须!
此时仿佛卡住了自己,他感到呼吸困难,甚至流下泪来。
他几乎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小狗终于停止了叫唤。
这条小狗,死前承载着双份的痛苦,它甚至分担了悦悦死亡时的一切,恐怖、痛苦、透入心骨的窒息感。
他在屋内呆立许久,怎么办?
他去超市买回两个拉杆箱,他要用箱子将人运走。
他尝试着将悦悦装进行李箱,怎么放都放不下。
必须对悦一刀两段,分别装入两个箱子里。
他感到下不了手。
他还是将尸体拖入卫生间,用刀砍了下去,血溅在手上,鲜红刺目,他一阵作呕,不敢再剁下去。
他立在屋内,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
他走出了门。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闭上眼睛,那片血红仿佛更加浓重。
他感到饿。
他来到路边一个排档,点了份盖浇饭。
盖浇饭是一种发明,它一定想以一种美好的方式掩盖什么。
饭很快端了上来,他的眼前依然一片血红,血色下面是米白,相映之下,米饭是那样的白,一种颜色要杀死另一种颜色,血红要杀死雪白,原来鲜血的反义词是米饭,相反的两样东西正以如此强烈的交织、对抗、进行着生死较量。他划拉了一下,米饭下面跳出两片薄薄的肉,顿时他“哇”地呕吐起来,仿佛要吐出五脏六腑,店小二和一边的顾客远远地看看他,一脸冷漠的表情。
盖浇饭一口未进,再次来到大街上。
他扫一眼夜色,夜色赤红,杀一个人,能为这个世界制造如此多的反义词,赤夜被流星划了一刀,天空的某处正在滴血,有涮羊肉的味道,星戮的天空仿佛划拉出一个破折号,破折后的血红苍茫无声,有种涮羊肉的气息飘散于赤夜的某个角落。
一辆救火车呼啸着开了过去,那呼叫声音声嘶力竭,接近于哀嚎,以前听这声音总觉得太夸张,后来经历一场大火,经历死里逃生,才知道那声音只是努力地作着正确地表达。
夜晚大街上依然有许多声音,说话声,笑声,汽车鸣笛声,只有救火车的声音在作真实和正确表达,所以夜色是个虚假的洪流,救火车作了一次冲浪。
还有杀人的自己,此时努力地真实着,想伪装而不能,因为悦悦的血影一直在眼前飘荡。血影如幽灵,它在跟随,跟到盖浇饭里,跟到夜色中,黑的白的都被染红那幽灵,它能当红一切。
眼前依然如此的血红。
不知道向何处去。
这时看到一家KTV门口霓虹灯闪烁,里面不时传出喧哗和叫喊声。
他走了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
“要点什么吗?”他点点头,一杯葡萄酒放到他的面前。
“需要烟吗?”他又点点头。
服务生送来一盒烟。
从中抽出一支点上,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迹。
这是鹿巢会迪厅,正是沸点,到处是疯狂与死亡的混合物,地球灯下,少男少女们正在翻滚的头颅一个个仿佛都鲜血淋漓。
“先生,你需要我帮忙吗?”服务生在一边问
他把手伸到服务生的鼻子底下,然后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他很久没来舞厅了,他没入那些少男少女的身影里,他周身的血液在涌动,在魔妖一样躁动的身影里,他看到另一个自己,他多想就这样跳下去,跳下去,死在这里,要是能死在这里多好,跳着跳着轰然倒下,让一切结束。
如果此时有人发现悦悦被杀,然后报警,警方顺线追踪,然后来到这里将你抓走。或者刚才那位服务生看到了你的异样,然后报警,然后警方过来将你抓走。然后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