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上印着"上海保温瓶厂"的字样,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李国栋摘下金丝眼镜,镜片上还沾着昨夜通宵工作的油渍:"这份申请书可是用三吨猪肉换来的外汇买的进口打印机打的,错一个标点都心疼。"他说话时,嘴里飘出淡淡的薄荷牙膏味,混合着熬夜后的咖啡苦涩。车窗外,几个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好奇地往车里张望,有个戴棉帽子的还差点撞上路边的邮筒。
与此同时,日内瓦ATT总部大楼里,总干事邓克尔正在阅读夏国递交的申请。阳光透过巴洛克风格的拱窗照在文件上,纸页边缘的"绝密"红章格外醒目。他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不得不时不时推一下。办公室里那台老式座钟"当当"敲了九下,惊飞了窗台上偷面包屑的鸽子。助理注意到,老先生翻阅时特意避开了那枚微微泛黄的指纹印——那是夏国代表按手印时不小心留下的印泥痕迹,形状像个小小的夏国地图。
2月18日第一轮谈判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鹰酱方代表威尔逊刚下飞机就闹了个笑话——他误把宾馆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当成了某种夏国小吃,差点塞进嘴里。那毛巾烫得他嗷嗷直叫,把旁边倭国记者的相机都吓掉了。"这老外真逗,"清洁工大妈捂着嘴偷笑,"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她手里的拖把水桶咣当响,在走廊里荡起一片回声。
翻译小刘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笔记本上画着的谈判策略示意图都被钢笔戳破了三个洞。他今天特意穿了新买的西装,结果发现标签没拆,在后颈上支棱着,像个滑稽的小旗子。"贵国的农业补贴政策必须调整。"威尔逊用镀金钢笔敲着数据表,表上夏国农产品出口增长率那栏被红笔圈得像个靶心。钢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李国栋眯起了眼睛。
李国栋不紧不慢地端起景德镇瓷杯,杯底的龙井茶叶缓缓舒展,像一群跳舞的小精灵。"威尔逊先生知道吗?我们的茶农每采摘一斤嫩芽,要弯腰两万次。"他故意让杯盖与杯沿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像给这句话打上着重号。窗外突然飞过一群鸽子,哨音悠扬,仿佛在给这场谈判伴奏。
谈判僵持到第五天,双方在工业品关税问题上卡了壳。会议室里的烟灰缸已经堆成了小山,清洁工来换了三次茶水。鹰酱方要求夏国将汽车进口关税从200%降至25%,李国栋却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玩具般的"猫猫车"模型,把在场的老外都看傻了眼。"这是我们农村最受欢迎的全地形车,"他说着拧动发条,小车子"突突"地在会议桌上跑起来,"售价不到300美元。"
模型车门上还沾着点泥土,是特意从河北农机站借来的实物。威尔逊摆弄着这个铁皮小家伙,发现它居然能原地360度转弯,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试着把车子放在地上,结果这小玩意儿"嗖"地钻到了沙发底下,急得几个鹰酱国代表趴在地上找,场面一度十分滑稽。"见鬼,"威尔逊的助手嘟囔着,"这玩意儿比我们的玩具车还灵活。"
3月的暴雨给谈判带来了转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了双方代表,雨水顺着国宾馆的琉璃瓦哗哗流下,在台阶前形成一片小瀑布。李国栋邀请鹰酱方团队吃火锅,服务员搬来个铜锅,炭火烧得通红。"这玩意儿安全吗?"威尔逊的助理紧张地问,手指绞着餐巾,差点把它撕成两半。
当威尔逊被麻辣锅底呛得眼泪直流时,李国栋突然往锅里下了盘毛肚:"我们可以接受纺织品配额,但必须保留发展权。"话音混在毛肚七上八下的咕嘟声里,显得不那么正式。威尔逊擤着鼻涕点头,餐巾纸上顿时晕开一片红油,像份另类的谅解备忘录。窗外雷声隆隆,但屋里热气腾腾,玻璃上结满了水珠,把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
6月22日签字仪式前出了个小插曲。秘书发现准备的万宝龙钢笔漏墨,急得额头冒汗,西装后背都湿了一片。"用这个吧,"李国栋掏出支老旧的英雄钢笔,"我参加广交会签第一单外贸合同时用的。"笔尖在阳光下闪着金铜色光泽,笔握处被磨出了明显的凹陷,可见这些年签过多少文件。
当他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时,钢笔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夏国工人劳作时的轻语。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窗外突然飞过一群白鸽,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威尔逊凑过来看签名,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棕色的液体在文件上晕开,意外地形成了一个夏国地图的轮廓。
消息传回国内,上海港立刻沸腾了。码头工人老吴听着广播里传来的消息,手里的扳手差点掉进黄浦江。他抹了把脸上的机油,在吊车控制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结果被工长逮个正着。"干啥呢?"工长板着脸问,但眼角的皱纹出卖了他——那分明也是在笑。远处,"振华"号货轮正在装运集装箱,龙门吊的钢索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光芒,像一根根被拉直的琴弦,正在演奏时代的乐章。
天津自行车厂的庆祝方式别具一格。工人们用五千个自行车铃铛组成乐器,敲打《春天的故事》。当车间主任老杨敲响最大的那个铃铛——那是1950年建厂时用的第一只铃——整个车间的车铃突然同时响起,声浪震得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阳光中形成金色的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