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落轿,喜娘将新娘扶了出来。
只见身着喜服身材高挑的女子下了花轿,她瘦弱到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可是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身上,倩影笔直地竖立在春日冷风里,仿若傲雪寒梅,骨子里都坚韧不催。
新娘被喜娘迎下花轿,越过炭盆,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地进了定北侯府的大门。
毕竟是侯府,庭院很大,雕梁画栋曲水流觞,偶有花瓣飘落在地面,忽而风起,又消失不见。
叫秦芙蓉诧异的是,侯府内的宾客似乎并不多,且很安静。
今日毕竟是冲喜,没请那么多宾客倒也正常,秦芙蓉并未多想。
院内灯火通明,透过红盖头,她还是能看到一些人的身影,他们多是男子,有些拄着拐杖,有些没了胳膊,秦芙蓉心下了然,这些怕都是从前定北侯的部下。
他们同她一样,应在期待侯爷醒来吧。
待秦芙蓉行至大堂,脚已经酸了。
众人显然也是等了许久,待她站定便开始拜堂。
正堂内异常安静到落针可闻。
放眼望去只见众人都严肃的看着堂下的新娘,眼中还带着些许期盼。
老侯夫人拄着龙头拐杖坐在上首,面色严肃的看着下首的年轻儿媳。
正厅开阔,装饰奢华富贵,大红的双喜字挂在正中,分外喜庆。
周边的装饰富丽堂皇,只是气氛紧张,叫人无暇欣赏。
秦芙蓉屏气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在打量她,甚至能感觉到上首之人的视线,她也知道那位是她的婆母,是叫人敬佩的女子,只是不容她多想,一声一拜天地拉回她的思绪。
可叫人诧异的是,跟秦芙蓉拜堂的并不是大公鸡,而是一位身形颀长的高大男子。
男子相貌清俊非常,瞧着只是弱冠的年纪。
秦芙蓉自然知道这不是她那冲喜的夫君,心中也是纳闷,话本子上所写的冲喜新娘子不都是跟那大公鸡拜堂吗?
可她跟前站立的明显是个高大的年轻男子。
脑中思绪翻飞,定北侯只一位兄弟在疆北戍边,难不成今日是儿子代老子拜堂?
秦芙蓉张了张嘴,按下心中的惊诧和不解,老老实实在喜娘指引下躬身行礼。
她虽然惊讶,但是也在小说里看过类似拜堂情节,什么弟代兄的,子代父的都有,但她还是有些别扭,有些记忆在脑袋里走马奔腾,毕竟眼前这位世子,是原身从前的心上人。
代父拜堂的裴少阳确实是带着情绪的。
他觉得今日实在是荒唐。
他一张英俊白皙的面庞此时带着些难堪,好看的眉紧紧皱在一处,明显十分不情愿。
京中人人道他是清明如月芝兰玉树,可如今,他只觉自己有些颓唐。
他不愿,可他不能拒绝祖母的要求,只能硬着头皮代父亲拜堂。
裴少阳及冠,虽未定下婚事,却是个翩翩少年郎,不光长相拔尖,还是今科探花,素有才名,是京中女子最想嫁的儿郎。
如今却在这替父拜堂,继母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他只觉颜面尽失,满身窘迫。
他讨厌她,无论她是谁。
秦芙蓉隔着盖头也在打量对面跟她拜堂的男子,嗯,看这身形她可以确定了,确实是她那位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男的继子裴少阳。
秦芙蓉心中苦笑,儿子替老子拜堂,实在滑稽。
但她倒没觉得自己委屈,她有机会可以逃掉的,但是她没有。
秦芙蓉相信自己的选择,她坚信事在人为,坚信她会活得很好。
终于,一声步入洞房落下,秦芙蓉被引入了喜房。
那替父拜堂的世子也没有跟上来,只将她送至厢房外,道了句,“母亲进去吧,儿子告退”转身便走了。
言语间还带了些情绪,但秦芙蓉不甚在意。
她只点点头便被搀扶进室内。
屋子里除了床上躺着的男人,一个人也没有。
喜房到处都被装饰成了大红色,今日也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可当下却是沉闷的气氛,伺候的丫鬟只僵硬的站在角落。
到这里,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坐在床侧一角,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等待着男人醒来了。
她挑起盖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定北侯裴盛安正躺在那大红色的喜床上,面色苍白,明显是进气多出气少。
秦芙蓉端坐在床上,自知没有人为她揭盖头,未做思趁便自顾自将盖头揭下,并且叫春儿柳儿帮她换衣裳。
秋嬷嬷一直侍奉在她左右,见她自作主张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吩咐丫鬟去端了碗热汤面来,待秦芙蓉卸下钗环,换上轻便的衣裳便看到了桌子上摆的热气腾腾的吃食。
秦芙蓉冲秋嬷嬷躬身一礼,真心实意道:“谢谢嬷嬷,今日多亏了两位嬷嬷在,不然芙蓉怕是不能风光大嫁。”
秋嬷嬷自是不敢受,忙闪身躲过。
这一日相处下来,秋嬷嬷心中对新夫人的不满已经消解了几分,原先她以为新夫人母亲去世多年定是缺少教养,今日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新夫人是个胆大有心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