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瓣翻卷着跃上石阶,趁零落成泥前冷冷瞥着室内的乱象。
少女脸上血迹已干,缕缕乌发染血粘结,一身雪白襦裙尽是血污泥泞。
她的五官立体秾丽,明艳而具有攻击性;
偏生骨相柔和,脸颊肉感未退,眼圆瞳黑,显得懵懂无害,削弱了美艳带来的蛇蝎狠厉之感。
而此刻瞳孔涣散的空洞 ,将一切矛盾熔成惊心的诡艳。
美如薄瓷将裂,惊心动魄。
她的黑眸如实倒映着屋中场景:咄咄逼人的血渍、岌岌可危的桌椅、摇摇欲坠的帷幔、幽幽欲泣的月霜。
唯独没有一丝情绪,像被抽了魂魄。
凌墨琅刻意摘掉骇人的钟馗傩鬼面具,蹲身与她平视,安抚少女。
但任他劝得口干舌燥,贾锦照也没反应。
青年讪讪将面具戴回去,继续用炙热有力的大掌抚过她脊背。
少女感到后背逐渐被熟悉的力量温暖。
尽管温度不同,但与她手刃贾有德时,娘亲向她传递的力量感一模一样。
又过半晌,贾锦照眼里才有了情绪。
是祈求。
“琅哥哥,方才是娘亲来帮我……她说我们没错……”
凌墨琅为她擦脸:“她说的对,她只是来护你周全,贾有德丧尽天良,竟妄图染指未来皇妃,非死不可。怪只怪我来得太晚,脏了你的手。”
没几下,干燥的手帕已被少女涌出的泪浸湿,她被擦得满脸深深浅浅的红,像晚霞时深浅不一的彤云。
青年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他是恶有恶报,不必视他为人,就当是踩死了只老鼠。”
贾锦照闻言,从脚心麻到头顶,胃也更翻涌。
但脑中重复画面里的肥硕恐怖的男人也随之缩得鼠类大小,锦照脑中不再只有罪恶感。
正巧云儿打水回来,凌墨琅将手帕投干净。
他的一只大手捂着帕子,在少女娇嫩面颊上囫囵乱搓:“时间紧迫,你认真听好我的话。”
青年扳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问:“你几年前提过,竹林东面有个水潭,还认得路吗?”
贾锦照点了点头。
琅哥哥说的水潭离竹林那头的裴府很近,贾家怕扰了贵人清净,向来都是绕路从大道去采买。
凌墨琅试着扶她起身:“很好,试试可有力气走路。”
她试着前行,意外的平稳。
“好像……好多了?”
“能走就好。你把这一身里到外都换了,脱下包起来交给我。我去外面等你。”
说罢,抬腿要走。
他要赶在天亮出征前暂时解决此事,至于以后的——凌墨琅按按胸口的信。
“不,你就等在这!我害怕……”少女拖住他的脚步,细瘦失温的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
青年心脏悸动:“好。”
-
凌墨琅找来辆推车,把那死猪丢进车里。为免淌血留下证据,还拿破布堵住他的伤口。
贾锦照在旁引路。
车身榫卯古旧,轮子每转一厘都伴着惊天动地的声响。
少女后背被冷汗洇湿,直到进入竹林深处,才稍稍安心。
凌墨琅气息稳到听不出他正推着辆沉重木车,“别怕,不会有人来。且当今夜是你我话别。可记得初见时,你当我是神仙,向我讨饴糖?”
锦照黛眉微蹙,回忆着反驳:“琅哥哥胡说,你戴那么凶的面具,我分明以为你是恶鬼要把我们抓走,还用扫把赶你呢。”
凌墨琅柔和的笑被掩在面具后。
他当时听到小娘子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一时心软想帮忙,却被她挥着武器撵走。
小小的人儿,还挺凶。
“这样啊……是我记错。”随即脑中忽然亮了一下,“凶?为何十年间你从未提过?”
早知道他就换旁的面具了。
-
月透竹隙。
一来一往间,血腥气散了。
簌簌叶声柔和了嘎吱轮转声。
二人顺着曲折小径慢行,直到眼前出现棵巨大的百年梨树。
梨树枝桠粗壮虬结,挑着千万朵欲坠的白花,像云絮在树间沉睡。
它的梦定是香的。
贾锦照想着,声音不禁放轻:“前面就是了。”
凌墨琅身量高得多,已看见数步外的低处,卧着一弯积满梨花残瓣的水潭。
“到了!”
贾锦照加快步伐,蹲在水边仰头看。
不断有被新苞挤落的旧花,隐入小潭上的浩渺烟波,再现形便是它轻飘飘叠在老瓣上。
她的手指轻轻一搅,轻浮梨花便纠缠着漩涡舞蹈。
想到贾有德会污了这片桃花源,少女心有余恨。
凌墨琅将贾有德拖至岸边,他思索片刻,拔刀反复捅在贾有德伤处,掩盖原先那道细而深的致命伤。
做完后,他正要抬脚将贾有德踹下去,头顶倏然传来一道清润调侃:
“九郎留步。”
凌墨琅收回脚,好整以暇地抬头看去。
锦照也转头看向声音源头,才见梨花掩映间,竟有一个眉眼温润的白衣青年正背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