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奴婢们便好。”成菊怜惜地说,“依奴婢看,如今殿下首要做的,是挽回圣上。”
在她看来,这皇宫中,真正有能力能够护下公主的,只有圣上。
这段时日以来,圣上受那些人的挑拨,对殿下的恩宠已经远不如从前了,为着太湖雅集上的事,今早还派人来宣了一道削减宝鸾宫份例的口谕。
可偏偏先前殿下还不明白,非要往那些人的圈套里钻。
现下,她只愿殿下是真清醒了。
安宁听了她的话,缓缓颔首:“成菊姑姑,你说得对。”
她何尝不知,父皇是最宠她的,父皇深爱她的生身母亲陆之蓁,而她是母后唯一在世的孩子。
当年母后的死对父皇打击很大,父皇对母后念念不忘,把对母后的思念寄托到了她这,她自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外头进贡的奇珍异宝,六局向来是派人送过来由她先挑,连继后曹氏都要排到她的后面。
她有如今的地位,全是父皇给的,父皇就是她眼下最大的靠山。
她应该牢牢握住父皇的心。
可如今,她不想永远把旁人当成靠山,靠着旁人施舍的恩宠过活。
前世的经历也告诉她,旁人终究有靠不住的那天。
曾经将她宠上天的父皇,最终还不是一纸圣旨,迫她替宣宁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北蛮。
冷酷的天家,哪有什么真正的父女之情。
永远是利益为先。
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宣宁,顶着“祥瑞女”的名头回京,身后更是站在整个曹氏一族。
于皇家而言,宣宁比她更有价值,能够带给翯国的利益更大。
因此两相权衡之下,被舍弃的只会是她。
她不想再做那个被舍弃的人。
安宁眼眶微红,起身挪步走到殿门前,门一开外头的雪花争先恐后地飞进来,落在她素净的发顶。
寒风如刀,割疼了她的脸颊,尤其是右脸血痕那处,像是撕裂了一样疼。
成菊和白露本想拦着安宁,都被她制止了。
“风吹一吹也好。”吹走那些从前的伤感吧。
重活一世,以及生活在话本子里的这些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想一人默默消化。
既然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那这一世,她要靠自己。
秋分回到宝鸾宫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与安宁:“殿下,奴婢按您的吩咐,把盒子交给了大总管安公公,安公公说,圣上忙着,来不了。”
如此是意料之中,但安宁难免还是有些失落,父皇曾是她最敬爱,最信任的人,也曾宠她入骨,如今却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成菊安慰道:“没事儿殿下,您还有奴婢们,马上就是除夕了,咱们一起想想法子,给圣上准备一份新年礼,圣上他一定会念起您的好。”
“先给脸颊上药吧,咱们的小公主要快快好起来,美美的才是。”
成菊寻来太医院给的雪颜膏,要给安宁的脸上药。
安宁瞥一眼那雪白的药膏,“姑姑,此药有毒。”
“什么?!”成菊握着雪颜膏的手颤了颤,“怎么有毒?殿下是如何得知?”
自然是前世知晓的,前世她因气运被夺,伤口本就恢复得十分缓慢,再加上雪颜膏被人下毒,她的伤口不断恶化,最终整张右脸的溃烂了。
而在她的伤药中下毒的,和前日在太湖雅集上推她入水的,是同一人。
此人正是世家之首房氏二房的嫡长女——房蕙。
房蕙的母亲曹氏是继后的庶姐,所以房蕙是宣宁的亲表姐。
安宁对成菊道:“太医院的人,不可信。”
这么一说,成菊立刻就懂了。
太医院如今恐怕都是曹皇后的人,她原以为曹皇后暂且还没有胆子谋害公主,没想到......
是她疏忽了!
此时,殿外响起宫人通报:“殿下,房大姑娘来了,可要让她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
安宁道:“让她进来吧。”
安宁取来一方面纱,遮住受伤的脸颊。
殿门“咯吱”一声打开,外头走进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女子脸上挂着得体温和的笑,姿态优雅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子。
“安宁,你果真醒了。”
房蕙未曾行礼,直接坐到安宁的身旁,亲昵地挽住安宁的手臂,她身上的红衣绣满了血红血红的梅花,衬得她的肤色白得像雪。
瞧见安宁戴着面纱,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浓郁的沉水香袭来,安宁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上一世,和亲北蛮的前夕,房蕙向她炫耀坦白的嘴脸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
“什么好姐妹呀,楚姝静,你真是蠢的可以啊。”
前世的房蕙把她从罗汉榻上拽起来,拖倒镜子前,一把扯去她脸上的遮羞布。
镜子中倒映出一张溃烂流脓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厉鬼。
“啊——”安宁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房蕙使劲扒拉开她的手:“别挡啊,看着,看着你现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