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懵懂的李桥,叹了口气,罢了,她知道个屁。
这人简直和木头似的,一身蛮力只知道干活,宋六娘简直没见过像李桥一样的女人。村里的女人也能干,但比男人干活还生猛的,也就这小寡妇一个了!
宋六娘把那空水碗往旁边一放,“你这脑子,我是不指望你开窍了,我还得赶着回家给我男人烧饭吃,懒得管你了!”
她把从厨房摸出来的土豆和猪油罐子捎上,“我去找老屠夫讨些猪油,就说你家的用完了。”
李桥最是明白宋六娘,这小媳妇铁定要凭着她那猪油罐子问温屠夫讨要许多,什么猪油猪下水猪鼻子乱七八糟的,都卖她的人情。温屠夫早年死了老婆,前几年又死了儿子,自己一个半大老头子杀猪度日已是不易,看李桥也是孤家寡人所以经常送些猪蹄猪油来,对她像女儿似的颇为照顾,李桥可不想占他这个可怜老头的便宜。
于是她赶紧道:“你不用去了,温屠夫昨天上城去了,估摸着今天白天回不来。”
没拿到油菜又没讨到猪油,宋六娘自然气急败坏,她把猪油罐子往桌上一扔,顺手把自己带过来的米袋子又收回了怀里,“和你废了半天唾沫啥也没捞着,我就不该来!”
宋六娘一手抱着米袋子一手拿着那俩土豆晃了晃,“地蛋我拿走了,下午我找孙大娘大姑姐家的小儿子过来给你挑水,你就别爬起来了,让他打了水给你做口饭,你也感受感受家里有个爷们的感觉,拜拜嘞!”
李桥还想拦她,但无奈实在身上没什么气力,宋六娘没走多会儿功夫,李桥便又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
雨夜湿冷,疾风夹着冷雨将门窗拍得噼里啪啦直响,屋子里没点灯,漆黑一片,寒气从门缝墙角一点点渗进来,冻得床上的人忍不住抖了两抖。
李桥蒙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时辰。
身上的骨头都和散了架似的,头还是痛,但已经没那么烫了。
她口鼻干得厉害,想起来倒点水又记起水缸里已经没水了,白日宋六娘来时她本想睡上会儿就爬起来去挑水,结果竟一觉睡到了晚上。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觉,找回了不少精神。
“咕噜——”
就是肚子有些饿了。
她前天身上开始不爽利以后就没下过田了,屋子里现在没什么吃的,就剩些土豆还被宋六娘卷走了。没水没吃食,李桥两眼一闭,准备继续睡过去凑合熬过今晚,明日晨起再说。
“咕噜——咕噜——”
饿,还是好饿。
算上昨晚,她已经囫囵一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肚子里无底洞似的狂叫不止,李桥翻来覆去地实在睡不着,外面又风雨大作着出不去门,只能干瞪眼看着屋顶发呆。
平时她白日干活多,到了晚上总是头沾枕头就睡,已经好久没有在深夜里如此清醒过了。
寂静的夜里,屋外下着雨。她一人躺在有些凉的被窝里,身上又疼又冷...李桥往被子里又缩了缩,难得十分悲观地想到了以后。
以后她也会和温屠夫一样,住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每晚独自入睡,一直如此孤独终老吗?
宋六娘白天的话还犹在耳畔:生了病床边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多么凄凉啊!
又渴又饿的李桥头一回觉得宋六娘的话说得挺对,她现在真觉得自己有点凄凉了...
正郁闷着,李桥突然在门外纷乱的雨声中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得益于常年在山中打猎,李桥的听觉很灵敏,她耳朵动了动,那是人的脚步声——
路过了她的院子...停下...开了院门...走到了屋门前...停下。
李桥轻手轻脚地下床抓了墙角的一杆扫帚,她倒是不害怕,这村里能打过她的人不多,她躲在门后还占了个偷袭的先机,只要门外那人敢破门而入,她就敢下死手。
但门外久久没再有除了雨声之外的动静,李桥都快觉得外面站的是鬼了,一直安静的木门却突然发出了声音。
“咚、咚、咚。”
很轻的声音,险些被雨声盖住,见没人应门,那声音又响起来:
“咚——咚——咚。”
这次敲门声大了些,与此同时一个打着颤的男人嗓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有人嘛?有人嘛...”
李桥把扫帚放了下来,走到门边,听到了他细如蚊蝇的抽泣声,一顿一顿地,像小猫似的。
“求你开门,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