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主擦身而过的瞬间,那抹幽微而罕见的香气复现一瞬,再寻时已不见踪迹。
她眸光微闪,脚步将顿间忽有不可察觉之灵波系上手腕,温和而不容抗拒地牵她步入境中,未作片刻停留。
裴家历代执掌琉荒境,亭台楼殿沿境中灵脉而建,清炁浓郁,斐然绝尘。
仙侍将两位贵客引到各自的院落安置妥善,便施礼告退。
一时风物俱静,姜央从满院遍栽的鸢尾中穿拂而过,雕画回廊之下,迎风而曳的芍药开满窗间。
她在这片殷红的芍药前驻足得近乎长久,蓦地开口道:“这是你的花么。”
身后那道注视良久的身影倏然僵住,却见她已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纤浓睫羽下压着一双寂灭的黑眸,纱衣重重未掩纤伶玉骨,气息也洁净。
仿佛只是个极沉静的人类少女。
那人于是走进廊下妖冶盛放的芍药,指尖轻擦过花蕊,拨弄着朝露未晞的叶瓣。
她一身与裴白衣如出一辙的灵元,开口却轻渺得近于诡异,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世上:“我是……裴红药。”
姜央淡淡哦了声,仍旧问她:“这是你的花么。”
她已学会将气息收敛得全无踪迹,只余一点未及消散的醇厚灵元盈盈浮于周身。
“是哥哥为我种的花,”裴红药终于将目光从那芍药间挪开,蹲在窗下朝她莞尔,“你是今日的来客么,为何没有人替你绾发?”
那张灵雾迷蒙的脸在光下渐渐清晰,眉眼清瘦,笑意氤氲,不见半分与裴白衣肖似之处。
姜央仍旧兴致不大的模样,掩着袖口低低压下一个呵欠。
裴红药已从那片花田间起身,脚步轻巧推开房门。
回廊遮蔽此刻水波琉璃一样的日色,她半隐在门间,朝她招手:“我来替你绾发罢。”
姜央立在木槛之外,凝混沌而生的眼瞳清晰看到千丝万缕的执念汇作黏稠欲滴的镣铐,将她与这片红芍,这座幽寂院落乃至这座与世隔绝的琉荒境牢牢拴系在一起。
不辨你我,密不可分。
天光急骤昏晦,万物褪色下执念罗织的巨网愈加浓郁而稠黑,破落蛛丝一样横七竖八遍布眼前。
裴红药立在诸天枷锁汇聚之处,仍有漆浓的执念不断从她周身汩汩涌出,淹没笑意与清瘦眉眼。
她从发顶到裙摆足尖都浸染成深深晦色,唯有两个空洞无物的眼眶,在烟尘里透过一丝昏晦的日色。
怨鬼一样。
滴淌着黏腻怨力的手一寸寸扒开半掩的房门,她用略低的气声引诱道:“进来,我为你绾发……”
身后是一片不见尽头的黑。
姜央无甚波动地哦了声,提起裙摆,恍若无知无觉一般踩过无迹无形的执念,跟她走进房中。
闺阁黛砖琉璃瓦,梨花木的妆奁间支着一面铜镜,依约映出她幽丽的眉与目。
裴红药在她身后悄然落座,捻起脂玉雕琢的发梳,幽幽感叹道:“你生得真美。”
那柄玉梳没入她长发中,一梳到底。
身后人似乎心绪格外愉悦,一面为她梳发,一面断续哼着唱曲。
“明月夜,二十四桥……”
“桥边红药,知为谁生……”
魇障张开。
窗外剑鸣骤起。
窗内血雾升腾,混沌烧灼中一双红瞳亮起,涤荡满室执念凝结的怨力。
裴红药被这内外双重巨变震慑原地,进退不得间,忽有明风拨云扫月一般从满室混沌间轻掠而过。
有如瞬间抽去执念源头一般,满室怨力荡然一空。
魇障落成。
刺目的白光降临之前,有温热熟悉的手握上她腕间。
同根双生的扶桑巨木之下,立着一座黛砖砌筑的瓦舍。
碧海为天,浓云为地,旷远空寂未见一人。
是裴红药织就的魇障。
梦魇之主已不在障中,折荒剑鸣颤止息,这片魇障却似乎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楼归寂循着幽幽弥散的红雾,叩响了树下那座檀门紧阖的屋舍。
吱呀一声,房门轻敞一条细缝,一双幽亮的红瞳显露。
那门缝只够露出半张幽静侧脸,她歪头抵在门框间,嗓音靡丽掺在琉璃一样的光色里:“夫君。”
一切如常,却又似乎隐隐透着古怪。
楼归寂神色不甚分明,不咸不淡地唤她:“姜央。”
门后少女似乎迟疑了下,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名字。
她从幽晦的房间里探出手来,指腹摸索过他袖下肌肤,勉强握住他肌理分明的臂腕,稍稍用力,将人拉进点着一豆昏灯的房间中。
这里是梦魇之主执念中的情景,或为真实记忆,也或是虚构妄想。
参破此梦,魇障自消。
楼归寂漠然看着眼前瞳仁清明,未受半点魇障影响,却揪着他袖口不肯松开的邪物。
灵识探入经脉,清晰可窥灵海中翻涌的混沌之力,连同混沌拥覆下纤尘不染的百转琉璃之心。
魇障分明不足以蒙蔽她,却偏偏未能参破此方幻梦,大约唯有一种可能。
她不知,何为梦。
探入的灵波被她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