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骤空一刹后千百倍翻腾复苏,化作浓污四溢的巨手劈头盖脸覆压而下。
掌中却一空。
清冷剑意电光石火般乍现,划破浓漆一样稠密的魔气,拢尽盈盈血雾,踏风而去。
丛渊万丈魔焰同沸,沿地底每一寸罅隙与裂痕怒涌而过,紧追那道剑意。
琉荒之上大地颤动不止,庙会人海摇荡呼声连天,又被裴氏连同境中各大仙门有条不紊地疏散开来。
丛渊于禁制之下穿过整座琉荒境地底,暴起冲破禁制最薄弱处凶悍袭来。
撞上那剑意雪崩山颓一样的剑意。
折荒剑锋芒毕露,寒魄如苍莽山脉岿然抵御横流的魔息。
楼归寂反手执剑,挡下了祂暴怒的一击。
另一手尚钳抱着才从祂掌下捞出的盈盈一只邪物。
余波荡彻万里扶桑,他怀中却安定得半点风声都不闻。
天光刺目,亮得她一时不得睁眼,干脆埋在他襟前,任他单手圈在怀里掂了掂。
晨起出门时悄然放走的那缕雾,正盘在剑尊执剑的手腕间飞扬如红绸。
丛渊破禁而出,才发觉她不过是引祂咬钩的一枚饵,扶桑林中早已设阵静候。
尘世的日光阔别一千三百年,再次落在祂身上。
魔源扭曲畸变终化作一道高大人形,万千魔气凝结为十二旒漆珠墨冕,长披衮袍加身。
魔息深重,不怒自威。
祂显然已看清了此刻的处境,冷傲负手扫视过裴白衣连同裴家一众严阵以待的长老,轻嗤道:“一群蝼蚁。”
钉入魔源的剧痛仍未消减,祂却回味似的细品过这股力量,挑眉看向寒剑庇护下那抹红衣。
“何必同蝼蚁为伍,”丛渊带着遗憾与蛊惑低语,“吾与你,才是同类。”
众人不知所以。
姜央枕在雪息覆绕的怀中,闻言轻动,箍在腰间的手臂却似乎比以往都紧。
熟悉的剑意张开巨障,一身沸腾的混沌之力都隐约被他清冽的气息熨帖抚平。
她于是懒怠挂在他身上,半眯着眼睛在他颈窝里唤道:“剑尊?”
楼归寂淡淡应了声,单手挽过剑花,一瞬踏空而起,耳边风声飞掠,惊得她双臂牢牢攀附上他脖颈。
剑诀冷如玉折:“宿雪折荒剑。”
姜央怔然,那柄寒光泠然的寒魄锐剑应召飞悬穹顶,无上剑意倾颓,搅散漫天浓云暗日。
她深陷在剑主冷冽如新雪的怀抱里,与他共立深漩剑意中心,俯瞰铺陈至天涯的凌厉波光。
湮尘之剑一触即发。
剑锋下裴白衣厉声道:“丛渊复苏,今日有剑尊坐镇,请众长老与我合力,共封此魔。”
历代家主所传鸾珠青玉剑应诀而出,卷着剑主血脉中浩然神力,飞瀑一样倒落阵中。
十二长老应群天星次而列,万法归一,整座封印之阵嵌于扶桑林海中心,天地相生磅礴无际。
“不自量力。”丛渊立于阵法中心,魔气凝聚两翼化为巨镰与数不清的蛛丝触手,生生撕裂如天幕一样覆压而下的神力。
裴白衣终归不敌,连同十二长老一并被暴走的魔息震出封印之外。
他以剑撑地,颓然喷出一口血来。
“蜉蝣何以挡日!”丛渊魔气凝成的巨镰挥舞而下,却有一道身影比剑尊剑意更快。
裴红药一身疯涌的魔气,卷起负伤难支的兄长竭力退避,勉强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天外一道剑意劈落,暂且困住躁怒的丛渊。
身后众长老几息惊滞过后,方才有人如梦初醒道:“大小姐?”
传说裴家初代家主合双子之力才将丛渊打入万丈地底,尔后琉荒与世相绝,每百年兴一次大祭,加固封印。
裴红药早逝,裴白衣独力难支无以为继。
眼下见她竟尚且全须全尾地活着,一众长老顾不得其他道:“大小姐,请助家主重启封印,镇压丛渊……”
“没用了。”裴白衣低低打断。
为首的长老这才发觉裴红药额间滚涌的魔纹。
裴白衣不欲多言,侧身将她挡于怀中,冷静道:“众长老听令,我要你们退守琉荒境,从此封境绝世,不得出入。”
“请剑尊,出剑罢……”他唇角仍沁着殷红的血渍,朝面前噙泪的裴红药勉强扯笑,“别怕。”
“魔气凝天地秽戾嗔怨一切污浊而生,沾染后侵蚀神智,可唤起人心中最不堪的恶念。”
有长老出言阻止。
“丛渊乃为当世魔源之一,若以剑灭之,一旦魔气溃散,整座琉荒境都难逃污染,这里就要变作人间炼狱了。”
“我会以身入剑,”裴白衣撑着青玉剑勉强起身,“将丛渊魔气永镇扶桑林中。”
他冷冷回眸,下了最后通牒:“速退!”
丛渊魔气仍在剧烈冲撞着那道困束的剑意,大地剧颤不休,众长老不得已咬牙拜别这位家主,御剑撤去。
姜央神情微堕,伏在他怀中遥遥俯瞰地上相拥的两人。
她听裴红药沙哑颤抖的声音,锥心泣血一样:“哥哥,你说过的,无论生死,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裴白衣蒙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