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灶房一把手,厨艺也就……一般?管理又混乱,没什么能耐的样子,再没有关系,是怎么当上管事的?
叶莺眨眨眼,如是说了。
白术忍笑叮嘱她,“殷娘子的干娘是大老爷的乳母,在太夫人跟前很有几分体面的。哦,她还有个女儿在咱们院里,就是浆衣裳的忍冬。你记得不要乱说,她这人有些小性儿。”
叶莺笑道,“那我煮了角黍,给姐姐留几个,回来放茶炉子上热一热就能吃。”
“那你可要记得啊!”
摸了半时辰的鱼,白术又得回去了,一想到成山的书还在等着自己,顿时头痛欲裂。
叶莺还是头一次看到白术脸上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要不姐姐教我怎么做,我也去帮你们?”
“你会认字是吧?”
白术心动了,但很快又拒绝了,“算了,公子的书里有不少孤本,你不会弄,坏了把咱俩卖了都赔不起。不过,还是多谢你有这心啦。”
在崔老相公严厉的培养下,崔沅对自己还有身边的人事物,要求都非常之高。
白术说,在公子身边,是不能出现“差不多”这种情况的。
不过现在好多了,生病以后,公子的脾气里的锋芒收敛了不少,从前那才叫严格。
现在都允许她们摸鱼啦!
叶莺觉得挺难得的。
听白术说,长公子文武双全,之前属于是精壮型的男子,自从生病后瘦了快有三十斤。不仅是因为胃口消退,在张郎中接手前有段时间,还经常整夜不能寐,只要躺下,骨缝里就会钻心地疼。
这种病症,宫里早夭的灵王——今上的长子也曾得过。灵王生性温润,被病痛折磨半年后,也变得状若癫狂,寝宫中时常传出宫人惨叫声,还有夜半哭声。
长公子没有折磨手底下的人来发泄痛苦,是因为他脾气好吗?
不是的。
读书人为精进自身,往往会拜入深山书院,或亲自游历四方,其后才能明白,读书不仅是求学问,更是修涵养、培品德。
有些人学问好,自诩才子,却一与人观念不同,便疾言厉色;有人则贪嗔痴怨,欲念横生,心境不平。
很少有人能做到少语言、薄滋味、莫嗔怒、勤行动,率志委和——即循心之所至,任气之和畅。①
叶莺曾经跟着网络上的视频教程学习道家心法,心境果然开阔很多,但是面对吃不完的药、交不完的医药费,心情还是会苦闷。
相比之下,长公子的修为就很到家。
叶莺送走了白术,又过了一天,让玉露去跟大厨房采买的人说,要买江米、粽叶,另外枣儿、豕肉各好几斤,至少足够包一百只角黍的分量。
采买的婆子吓一跳:“这么多,长公子吃得下?”
玉露眼一瞪:“就长公子要过节啊?”
婆子道:“殷娘子也吩咐底下包了角黍,每人都能分两个。”就是不想叫她们多费那钱。
玉露摆摆手:“我都不想说你们那角黍,米都不黏糊,夹两粒儿瘪枣,就叫过节啦?改明儿真该叫你尝尝我们院的。”
这婆子成日跟玉露打交道,吃过不少她给的点心,都是叶莺做的,一听她这么说,馋了,满口答应下来。
先前腌的咸鸭子,叶莺昨日尝了一个,已经很能入口了。撬开两坛,里面正正好三十个。只取其中黄,与腌过的豕肉包了咸蛋黄肉粽。
再有二十个板栗鸡肉粽,剩下五十个,都做了甜丝丝的赤豆蜜枣粽。
包粽子的时候,重云带着内院的小丫鬟都来帮忙,忍冬也来了,叶莺头一回见她,生得体态丰艳,圆润鹅蛋脸。还有玉露口中那个门路颇多的小丫鬟苏合,一双溜圆眼睛,瞧着多机灵。
灶房里头回这么热闹,叶莺与几人围在前两天跟白术吃点心的那张桌边,教她们怎么捏粽叶、怎么整形,闹起来,说笑声连在内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鱼都被她们吓跑了。”崔沅望着点点涟漪的溪水,摇摇头。
水里好几条尺长的鲫鱼正旁若无人地游着,而一旁备着的篓里,仍是空空荡荡。
桑叶笑道:“重云这猴儿,就数他最大声。”
崔沅嘴角微扯。
“扰着公子了吧?奴婢去说说?”
崔沅道:“罢了。”
然才安静一会儿,又听得一阵欢笑,惊得鱼群四散。
崔沅:“……”
往常因公子喜静,竹苑里人人说话都不怎么大声,可能大伙以为内院听不见灶房动静,才放开了。
桑叶觑了眼自家公子的脸色,见还好,找补道:“这莺儿倒也活泼,刚进来时,还以为是个文静的,没想到与大家伙很能合得来。”
崔沅没应声。
桑叶守着守着,再没见哪条鱼儿咬钩,反倒是自己站着快要睡着了。
过了会儿,忽然听见公子问:“她与你们走得很近?”
桑叶一激灵醒了,努力分辨着崔沅这话的含义。
先前太夫人派了个家生的丫鬟来给公子做通房,公子没收,那丫鬟与几个内院的小丫鬟走得很亲近,从她们口中套出公子的喜好与作息,天天制造“偶遇”,堵得公子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