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耳赤。
它说的都没错,他在昆仑长大,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受尽长老和同门的照顾,获得了很多别人无法拥有的资源。
但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担忧,他在想,如果他命格和体质变了,他是不是就得不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天赋异禀,但在昆仑这个众星群聚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异禀的人。
他害怕自己胜别人半分,只是因为他背后的那些资源起了作用。
越是担忧,越是停滞不前。
他怕自己无法达成师父的期许,怕自己配不上这一切,这样的想法缠在他心头最终化作他的心魔。
他担心自己本非美玉,故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不肯与瓦砾为伍①。
徐秋白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不如就这样算了。
“既然你不想要那一切,不如……我来替你!”那个声音钻进他耳中,白雾缠上了他的脖颈。
徐秋白觉得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的魂魄,想要将他的魂魄从躯体里硬生生拉出来。
他摔倒在地上,宝剑落在身旁,他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去触及那把宝剑,但眼前的画面却变得越来越暗。
要不……就这样算了?
“袖里乾坤!”
白雾涌动,卷起沙石飞雪,一柄斧头破空而来,劈入徐秋白身前的木神像中,劈开木神像的半边头颅。
木屑飞溅,神像眼窝里那两颗菌子一样的眼珠滚了下来,落下一片片焦黑的碎屑。
原来,这神像的眼珠正是由那棵雷击百年槐树的木头所制,难怪身上带着这么重的阴气。
槐树渡了雷劫,却被镇上的人生生掏空身子,夺去性命,槐树怨恨这些人类,便将自己的精魂注入了神像之中,与人类进行交易,激起他们心中的贪欲,搅乱他们的生活,让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
神像落地,槐树的精魂从中飞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四周的铜钱声鱼贯而出,它在吸收供奉者的信仰,吸收人们的贪欲来壮大自己的精魂。
沈苍玉看见这一幕,暗叫不好。她咳出一口血,掏出茶壶,想要拼尽全力使出最后一次壶中日月,将她和徐秋白挡在其中。
“离火九重。”
一个声音自远处响起,火焰席卷而来,遮天蔽日。
沈苍玉抬手挡在跟前,但灼烧感没有出现,她抬眼看去,只见火焰化作一道坚实的屏障挡在他们周围,白雾撞入火焰中,像是泥牛入海,瞬息没了踪影。
槐树精见状意识到了不妙,正要逃走,火焰像是意料到它的念头向它扑去,将它包裹起来,不断浓缩。
槐树精在火中挣扎着,在意识消亡前,它似乎听到了铜钱的脆响,它听见自己问:“这是什么?这不是一片石头吗?为什么人类一看见它就笑?”
那天站在树下的女人笑了笑,挡在脸前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她将铜钱放在掌心,对它说道:“小槐树,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人类的贪欲,这就是让你丢掉性命的东西。”
槐树不懂人的情绪,它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这百年来照拂人类,为他们遮风挡雨,最后他们却对着自己伸出了斧头。
“小槐树,你想成仙吗?”那个女人将手盖在树干上,“我可以帮你。”
一股暖流将它笼罩,它原本散去大半的精魂因这暖流而重新凝聚。
“我传道法与你,从此,你便能以人类的贪欲为食,修道成仙。”
那个女人放下手,月白色的绸缎滑下,手腕处的铃铛发出叮当声响,清脆的声音像是铜钱落入聚宝盆中一样。
“这个叫——道法·铜钱眼。”
一枚铜钱落入雪中,铜钱表面焦黑。
真金不怕火炼,可惜它只是铜。
沈苍玉觉得内脏抽疼,她捂住嘴,没咽下的血从指缝间溢出。火光褪去,她看清了远处那个身影,一个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大师兄?”徐秋白怔怔地看向来人。
是裴文景,但又不完全是他。
沈苍玉看着那张熟悉的漂亮的脸,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深邃的黑瞳,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