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籽回到家,把院门牢牢锁上。
她现在的身份是独居的孤女,在旁人眼里还是个年轻寡妇,难保不会有人见她孤苦伶仃起不轨之心。
所以,每次干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院门和屋里的门都反锁住。
张桂兰前两天说要陪她住一阵子,但她没同意。
但是一来表婶上有老下有小,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二来叶籽毕竟是个外来的灵魂,她担心被人发现破绽。
虽然怎么穿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但叶籽穿过来的这段时间还是有些不习惯,主要是生活方面的。
这个年代的农村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淋浴头,每天还要下地干活。
她一个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城市女孩,虽然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真真切切地干农活还是头一遭。
干了没两下腰就扭了,说出去又怕别人笑话,只好咬牙忍着。
幸好她年轻,身体好,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叶籽回到里屋,从抽屉里拿出替隔壁田家修补的旧课本。
书页皱皱巴巴的,田满仓说是不小心掉到水缸里泡坏了。
虽然抢救及时,但有好几页都模糊不清。
这是上个学期的旧课本,田满仓不知道去哪里买新的,也不敢跟儿子说。
田满仓李荷香两个人都没读过书,不认得几个字,想来想去,除了知青同志们,村里最有文化的就是叶籽。
她可是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
当田满仓拿着语文课本找上门的时候,叶籽觉得这简直是歪打正着,刚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她正愁找不到课本,尽管原主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但她找遍了整个家里都没见到课本,想去县里买书看,偏偏每天都要干活,一时间抽不出空。
虽然田满仓拿来的这本书只是高一的教材,但里面的内容也能当做参考。
傍晚,夕阳挂在天边,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叶籽听到有人敲门。
来人是李荷香。
叶籽去屋里拿来刚补好的课本,递过去:“李婶看看行不行。”
李荷香笑容满面:“我大字不识几个,看也看不懂,小叶子你有文化,我有啥不放心的!”
李荷香接过书,反手塞过来一个箩筐:“刚蒸的酱肉包子,大肉丁的,趁热吃。”
李荷香风风火火,说完扭头就走,跟后头有狼撵似的。
“李婶——”叶籽来不及道谢,无奈地笑了笑。
回到屋里,打开箩筐上蒙着的白布,六个圆滚滚胖嘟嘟的包子还冒着热气,个个都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包子皮并不是雪白的颜色,而是微微泛着淡黄,透出里头的酱汁。
现在虽然不像往年那般缺衣少食,但肉食仍然金贵,老百姓们都习惯了紧巴巴地过日子,谁舍得出手这么大方。
叶籽心里生出两分暖意,李婶真是太客气了,她只不过帮忙补了几页书,举手之劳,不值当什么。
……
田家院里飘着炖肉的香气,放学回来的田小光还没进门就闻见了。
心想爸妈今天咋这么大方,往常他半个月回一次家,给炒两个鸡蛋吃就不错了。
田小光疑惑着进了家门,发现有个高大年轻的男人正拿着笤帚扫地。
田小光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男人的面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表哥!?”
严恪笑笑,拍了拍田小光的肩膀:“长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八岁。”
田小光双眼放光,兴奋地拉着严恪问东问西,问长问短。
恰好,李荷香也进了门。
田小光一眼就看见他妈手里的课本,疑惑道:“妈,你拿我课本干啥去了?”
田满仓咳嗽一声,手里的烟袋锅子在地上磕了磕:“怪我,想着这几天日头好,把你那屋的家什搬出来晾晾,扫扫灰,一不留神把书掉水缸里头了。”
“那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小光接过书,“就这一本么?别的没掉缸里吧?”
“没有没有,就这一本。”
田小光随手翻开书本,书页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泡过水,但好在捞得及时,应该还能用,翻着翻着,田小光突然“咦”了一声:“这是谁写的?”
李荷香:“有几页看不清楚了,让隔壁小叶子帮忙补写的,咋了?”
田满仓挠头:“不能用吗?我寻思着小叶子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肯定知道原先这几页里头写的啥。”
“不是不是,当然能用,而且一个字都不差。”田小光连忙说,“我就是惊讶,小叶姐这字也太好看了吧!”
严恪扫完了地,开始帮着劈柴,“咔嚓”一声把木桩劈成两半,听见田小光的话,把斧头往木桩上一剁,不由自主走过去看。
那本书被摊开放在院里的矮桌上。
被水泡糊的那几页,叶籽用工整的方块字重新写了一遍。
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字迹挺拔舒展,一个字都不错,连标点符号都不带歪的。
最绝的是那些字像是从原书上长出来的,要不是墨色新一些,简直分不出哪些是印刷哪些是手写。
严恪当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