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她,那时柳昭仪见陛下为她那么着急,还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现在想想,全是女儿家天真的小心思,实际上陛下能有多疼惜她,不过是闲时解闷的一个乐子,真够可笑。
令窈不知道姨母见她烫伤联想出那么多,一直被姨母盯着,她倒不觉得那么疼了,本也不是很烫的热水,她躲得也很快。
她眨了眨眼,“姨母,我真的不疼了。”
柳昭仪嗔她一眼,恼声,“烫得都红了,怎么不疼。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在姨母跟前不必装模作样的!”
她怎会不清楚小外甥女的心思,就没见过这么乖巧懂事的,阿姐走后,在江家是受了多少苦,疼都不敢和人说。
令窈微怔,沉默下来,眼眶潮热,喉咙生出一股堵塞之感。
柳昭仪叹息一声,握住令窈没有受伤的手,转开话头,“想来姨母给你那个香囊还是有用的,里面的沉香是姨母早先……”柳昭仪顿了顿,“是陛下的赏赐,琼州府送进内廷的,能静心养性,很是稀有,你日日用着,也好安眠。”
令窈得知居然这样珍贵,推辞不肯要,柳昭仪态度坚决,见令姐儿睡不好也是心疼,再者她早都看开了,什么是不是陛下赏赐,有甚要紧的。
用过午食,柳昭仪有后午小憩的习惯,令窈回了春雪坞,敷上御医的药后,手腕清清凉凉,没再有那么疼的灼烧感。日头照得晕乎乎的,令窈托着腮昏昏欲睡,也没躺去床上,眼皮子耷拉下来,趴去紫檀木架几就睡着了,睡梦里仍记得烫伤的那只手搭在架几边上。
令窈很快入了梦,恍恍惚惚中,似又回到了那日的御花园,遇到正在修剪花枝的太子爷。
他站在明晃晃的光影里,是如静水般闲适从容的公子,前朝所有的纷争也都离他远去了。
其实那日是个意外,姬长钰监国后,有很多事要忙,之后令窈去御花园都是鬼鬼祟祟,别别扭扭的,幸而姬长钰不常过去,令窈一个人就自在许多,要是姬长钰日日去,她才要避嫌,不能再过去了。
春日的雨水多,廊檐淅淅沥沥地挂着雨帘,令窈抱着白瓷瓶在廊下躲雨,她犹豫要冒雨回春雪坞,还是要再等一等,这时候见一个头戴三山冠,穿窄袖曳撒,佩蟒纹腰牌的内宦撑伞走来,那内宦走近,眉眼细长,笑眯眯的一张脸,与她自报家门,原是太子爷的近侍司马监掌印崔净涣。
“江姑娘安好。”
“千岁爷记得江姑娘日日都要来御花园采花露,今儿天公不作美,正赶上下雨,以免姑娘染了凉气伤身,命奴婢过来瞧瞧,护送江姑娘回去。”
令窈惊讶太子爷记得这桩小事,感激地道了谢,但仍在迟疑,要太子爷身边的近侍送她回春雪坞是不是太招摇了。
崔净涣看出她的顾虑,道有条没有人知道的小路可走。令窈后来回想起来,幸而当真是太子爷的人,倘若旁人打着太子爷的名号哄骗她,岂不是要着了那人的路子。
那时候令窈还很好骗,太子在她心里还是那个云中仙鹤般的君子。
梦中,自己那只烫伤的手腕没那么疼了,像被人握在手掌中,轻轻揉捏着,她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日光照着姬长钰清隽的面庞,乌黑的睫毛仿佛铺了一层淡淡的金晖,他凝视着她的脸,眸色寻常,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波澜,她神情恍惚,居然辨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殿下?”她以为还在做梦。
稍许,朱明闷燥的寝房中,令窈耳边依稀传进一声低缓的“嗯”。
姬长钰在回她。
令窈赫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