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骨朵长成了花苞,急等着绽放,再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被绊了一跤就抹鼻子的小姑娘。
是他未曾好好引导她,才导致她对他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想到此处,陆烛的语气和缓下来:“姑娘家青春宝贵,不该糟烂在这里。”
糟烂?什么叫糟烂,待在他身边便叫糟烂?
巧容听见这话,蠕动着嘴唇,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开口道:
“你们没有耽误我,是我自己不想嫁人,我喜欢陆家,我什么要离开?”
“那些人我根本不认识,您却要我挑一个,敲锣打鼓地将我送过去,与他同床共枕,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我今日才唤了他们来。”陆烛知道巧容对世事的看法一向同旁人有些不同,然而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依旧有几分诧异,沉声道:“你同他们多见几面,将来自然就认识熟悉,我也并非要你即刻就嫁过去。”
若是陆烛跟前的是寻常的小姑娘,早暗自欢天喜地,毕竟这世上的婚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的是盲婚哑嫁之人,他费心让她自己挑选夫婿,已经是世间独一份儿,偏她就是不满意。
“我为何要与他们认识?”巧容捏着拳头问道:“那些人我一点不喜欢,不,除了您之外的人,我通通——”
“巧容!”陆烛打断她的话,声音凉的像从古井里刚捞出来。
他在害怕什么?又以为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巧容与他对视良久,忽然软了语气,走过去仰着脸道:“三叔,别叫我嫁人成么?让我在您身边呆一辈子,做什么都好,只是别赶我走,好吗?”
一辈子。
她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一辈子?
等一辈子过去,她早厌烦他了。
“别孩子气。”陆烛摸了摸她的脑袋,“嫁出去,陆家依旧是你的娘家,想回来可以随时回,不会有任何人有权利赶走你。”
巧容恨透了他这幅长辈的慈爱面孔,心中有一个声音道:“说出来吧,只要说出来,他就没法子了。”
然而事实当真如此吗?
他能眼睛不眨地给她找未婚夫,说明心里半点没她,只将她当晚辈看待,这般情形,若是被他知道了心中所想,只怕会将她打发得更快些。
她早前没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便已经失了先机了。
巧容在他的目光中一点点败下阵来,半晌,别过脸,抬手暗自抿去眼角的泪花。
“非要如此么?”
陆烛没有言语。
“您非要抛下我吗?”巧容眼圈有些发红,再度开口确认。
闻言,陆烛神情一如既往的深沉,只是在望向她时,眼底深处有了些许的裂痕。
他想起自己那件被她藏在闺阁内肆意作弄的寝衣,抿了唇。
“容姐儿,别任性。”
任性,原来她不想嫁人,在他看来,叫任性。
巧容终于缓缓闭上眼,手捏着桌角,不让他瞧出自己的软弱。
亭子里寂静无声,外头那些洒扫的下人听见他们争论,早不知不觉地跑个没影儿,只有几只黄雀还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唤。
巧容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抹净,抬脚走出了亭子,一阵风吹过,将她鬓边特意为陆烛戴上的绢花吹落,幽幽掉落在他脚边。
“三叔。”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抛弃,上一次是被我娘,而这一次。”
“是被您。”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亭子,而在她身后的窗影之内,男人的手指在无人处猛然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