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清没否认,抿着唇笑了。
她一笑,苏勒坦发现自己也没多生气。他本来就是个很大度的根正苗红好小伙儿,没心眼儿又不爱记仇——不管别人如何评价,至少乌金世子本人是这样认为。他从来不吝啬于赞美自己。
苏勒坦决定不再计较赵翠花的毒舌,凑到她旁边,用手肘戳戳她的胳膊,“知道这次逃跑为什么会失败么?”
赵钰清:“为什么?”
少年控诉,“因为你这个丧良心的没带上我。”
赵钰清表示自己很冤枉,“上贼车这么多天,你不慌不忙的,一天天除了睡就是吃,不然就盯着我取乐,完全没有一点想逃跑的意思。你都这么舒服了,我还带逃跑你干嘛?你真的不会舍不得走吗?我都快以为乌金是你老家了。根本没有被拐的慌乱,只有离家越来越近的喜悦。”
苏勒坦挑眉,真聪明,这都让你发现了。
“咳咳咳,”少年咳嗽三声解释道,“你们昭国不是有个成语么?随遇而安,我就是啊,既然没有逃走的法子,还不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我才不像你一样,每天皱着张脸,愁眉紧锁的,估计没几年就满脸褶子了,到时候你人老珠黄,我依旧风华正茂,走出去小心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
一通话说完,苏勒坦不由对自己强大的语言天赋洋洋得意,跟赵翠花唇枪舌战的这段日子里,他的中原话进步神速。这不得把赵翠花气得扑过来打他?
想得美,赵钰清没有扑过去打他,只白他一眼,依旧保持着作为公主的端庄,“忧愁,是智慧的象征。每天都快乐的,只有狗。”
苏勒坦也不生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往地板上一躺,“当只快乐的小狗也不错。”
少年躺下去的脑袋正好枕在赵钰清身侧散落的裙摆上,微微偏头望向她笑,然后十分不要脸地学了声狗叫,“汪。”
眼不见为净,赵钰清闭目养神。
如今每时每刻都在靠进乌金,第一次逃跑失败已经给了那四个人贩足够的警示,第二次只会更难。不能再拖了,必须在抵达乌金和漠北关口前赶紧再想个法子。
赵钰清倍感头疼,睁眼垂眸,土匪头子枕在她堆起来的裙摆上睡得十分安详。细细回想起来,她好像没在少年脸上看到过任何忧郁烦恼的神情。
既然如此,她决定给土匪头子增加些人生新体验。
“醒醒。”她用力拍拍少年的脸。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才缓缓睁眼,怏怏不乐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打扰颇为不满。
“干什么?”苏勒坦问。
赵钰清微微一笑,“我来想办法让我们两个都彻底摆脱那四个人贩子,但你必须无条件配合我。”
苏勒坦爽快应下,“好。”
赵钰清:“你就不问问需要配合些什么?”
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除了卖身,我都可以。”
“……那自然不会。”赵钰清接着话锋一转,“但得搜身。”
少年饶有兴致地扬起唇角,“你上次没摸够么?被我当场抓包,灰溜溜地逃走了。”
提起“上次”,赵钰清不由耳热,“你也可以自己把身上能用的东西都交出来。”
“那你还是自己搜吧,免得等我把东西都交出来后你怀疑我隐瞒,最后还不是得再对我上下其手一次。来吧。”少年张开双臂,整个人摊成一张“大”字,视死如归地合上双目,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赵钰清脸抽了抽。现在这种情况是能用“上下其手”来形容的语境吗?土匪头子乱用成语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看在他是个漠北人的份上,她选择不跟他计较,毕竟她作为昭国人也没把胡语学流利。
于是她探身搜索,发尾轻轻扫过少年的脸,盖住了脖子上滚动的喉珠。
“这是什么?”赵钰清把搜出来的一个圆柱状物什拿到少年眼前晃了晃。
苏勒坦坐起身,“我不知道它的中原名字,要不你拉一下它下面的短线呢?拉一下你就知道了。但记得要在车窗前,没有线的那头朝上。”
听这描述,倒像是信号弹。
赵钰清问:“你抢亲那回用的就是这个吧?”
“聪明。”苏勒坦笑着点头。
太阳已落山,车厢外只有淡淡的月辉,领队点燃灯笼火把继续赶路。
目前的位置应该已经处于乌金和漠北都能活动的缓冲地带了,离乌金国界最多不会超过二十里。
前往漠北和亲之前赵钰清大致了解过当下的国际形势和邻国历史渊源,大陆北方草原一共有七个部落,分别是萨颜、鹘珠、阿格日、云蹄、兹音、博科图、长角,这七个部落组成联盟成为一个大国。
但百年前七个部落分裂成两股势力,其中以萨颜部为首的鹘珠部、阿格日部和规模较小的云蹄部四个部落组成现在的乌金,以兹音部为首的博科图部和长角部组成现在的漠北。
百年中有九十年乌金和漠北的关系都水火不容,十年前乌金和漠北一战后两败俱伤,双方议和休养生息。但最近乌金和漠北的局势又逐渐紧张起来。虽然乌金大君阿尔斯兰无心开战,但战争仍旧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