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理解有些玩家即便在游戏里也有嘴瘾,总想吃点儿东西。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维娅舒了口气,干脆席地而坐。她似乎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愿,独自盯着空白的墙壁,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捏得双手关节嘎嘣响。
韩韬打算把她留在这里,一个人出去继续探索。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你有什么烦恼吗?”
金棕色的少女抬起头来,鲜红如宝石的双眸直直照进他心里。
“我可能生病了。”她说,“直觉告诉我,我每天应该吃很多肉,喝很多酒,但是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也不觉得身体虚弱。而且,我好像很喜欢骂人。特别是骂那个黑影子……”
维娅按住心口,喃喃道,“骂它的感觉很奇怪。”
庭院中的雾气缓慢地流动着,逐渐聚拢在高空。四十四层房间的窗台沁着水珠,阴潮的灰色蒙住玻璃。
韩韬不觉得她的倾诉有什么可疑之处。青春期的少女食量大,脾气爆,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恐怕是她身上随处可见的伤疤,以及饮酒问题。
……问题少女吗。
“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待在这里休息,记得六点前出来。”他顿了顿,抬手摸摸她头顶。掌心触碰到一片温热蓬松。“……床铺可以用,别再在地上睡觉了。”
房门闭合,只剩维娅。
她坐着发了会儿呆,爬上单人床睡觉。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四肢缠得紧紧的,胸口喘不过气。直至敲门声将她唤醒,她猛地坐起身来,发现整张床几乎泡在水里。自己也湿淋淋的,没一处不遭殃。
进洗手间擦脸,在镜子里看到炸得跟蘑菇似的头发。脖颈,手腕,大腿,都留着丝线般缠绕的红痕。
……
当日没有新发现。
四十四层楼全部查遍,没有道具,没有线索。
入夜。
每个人忙着寻找新的栖息屋。韩韬提前拖了个柜子放在楼道口,独自爬上四十五层。将近七点时,他下楼,一脚将柜子踹倒。
今晚方曦的运气很好,顺利躲进二十三层有灯房间。
维娅站在三十九层,捏着冰冷的门把手,越过扭曲怪异的空间与窗外黑影对视。在对方探进手臂的刹那,她呲了呲牙,骂声废物,将门狠狠甩上。堆积的黑色物质抠挠着门板,又化作液体渗出走廊,但少女早已离开。
而梁羡。
梁羡没能在七点前找到亮灯的房间。他在走廊疯狂奔跑,一层又一层,直至撞上拐角过来的夜巡女。
那是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女人。头发整齐盘在脑后,脸上蒙着层层叠叠的渗血纱布,一条腿怪异地拖着。她手里拿着铁钩,步履蹒跚地向他走来。
梁羡躲无可躲,咬牙滚进身旁房间。听到门外动静消失时,身体已经全是冷汗。他想出去,可是某种银白色的柔亮的东西落在了脊背上。梁羡扭头,看见黑暗中舞动的触足。
“……蚰蜒?”
不,不是。
是更庞大、更难以形容的东西……
“呜!!!”
惨叫声没能发出来。有什么从眼睛和鼻腔里钻进去,堵住了喉咙。
大敞的窗户被寒风吹得乱摆,雾色中的黑影在庭院里移动爬行。它的胸口含着几丝微弱的色彩,像金棕色的徽章彩带,又好似发丝编织的爱心。
每一个夜晚,迷雾诡影都在追寻祂爱的人。
但屠龙的少女听不见祂的呜咽与爱语。
次日早晨,韩韬给维娅送了一套新裙子。红色的连衣裙,背后有蝴蝶结,样式很可爱。
“四十五层的亮灯客房里有衣柜。男女装都有。”他如此解释着,“我已经换穿了,这套送你。”
维娅的衣服太破烂了。她嘀咕着裙子不方便,但还是换上了。大红色的连衣裙和肤色并不搭,不过她长得实在太有攻击性,野蛮的生机糅杂着鲜艳的色泽,无法不让人印象深刻。
韩韬定定望着维娅。他站在窗前,她也站在窗前。庭院里似乎起了风。
“你……”
韩韬张口,楼顶上空的玻璃嘎吱断裂,被大风卷着飞进窗户,砸了他满头满身。他滚落在地,起身时,瞳孔剧烈收缩扩散。
——一片斜长的玻璃扎在窗台上,尖端抵着眼球,稍微动弹即可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