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门口狭小区域的黑暗,照亮了脚下温润的、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地面,以及一侧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小品。
一个线条简洁流畅的紫檀木端景台上,静静放置着一只素雅的青瓷梅瓶。
然而,那梅瓶里插着的,并非枯莲,而是一束早已干枯却依旧呈现出柔美姿态的粉色奥斯汀玫瑰永生花。
这抹突兀的、属于过去的、属于“她”的柔软粉彩,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虞笙的心脏。
她认得那束花。
是五年前她心血来潮买回来的,为了让这素净的瓶子多一点甜蜜的点缀。陆邢周当时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却默许了它一直放在这里。
光线越过玄关,客厅的轮廓映入她眼底。
依旧是那浸润着宋代风骨的框架。
宽大低矮的紫檀木榻几,线条洗练的官帽椅,巨大的落地槅扇窗透进庭院幽微的光。但虞笙的目光,却看向了客厅的几处角落。
钢琴依旧蒙着防尘罩,但那罩子不是素色的,而是覆盖着一层带着精致蕾丝花边的、 柔和的米白色棉布罩。
是她当年特意挑选的,只因嫌弃原装的罩子太素。
靠近楼梯的边柜上,一个造型简约的宋代风格瓷盘里,随意地放着几枚晶莹剔透的、造型可爱的水晶摆件,也都是她逛街时买回来的。
空气里弥漫着混合了高级木材、纸张的冷寂气息,但虞笙的嗅觉仿佛穿透了时空,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甜香,是她五年前最爱的、带着蜜桃和铃兰气息的香薰蜡烛的味道。
这些残留的、属于她少女时期喜好的、与整体沉静雅致空间格格不入的小玩意儿,像一把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的锁。
每一处细节都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她心尖发颤,仿佛昨天她还生活在这里。
然而,也正是这种熟悉,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这些东西,竟然都还在……
以一种被时间凝固、被遗忘在角落的姿态存在着,如同她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一样,成了不合时宜的遗迹。
它们的存在,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反而像无声的嘲讽,尖锐地提醒着她“五年后的物是人非”。
陆邢周没有去触碰任何灯源的开关,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到闭着眼也能行走。
他高大的身影径直穿过光线微弱的玄关,走向客厅深处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脚步声踏上木质台阶,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空间里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虞笙被迫跟在他身后,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让她每上一级台阶,心脏就沉下一分。
踏上二楼平台,陆邢周走向主卧的方向。
虞笙的脚步钉在原地,抗拒着靠近那个因忘记初心而承载着太多甜蜜的房间。
似乎察觉到她的停顿,陆邢周在卧室门口停下,侧身看过去,虽然椅子不说,可眼神却在无声地催促。
虞笙咬着牙,一步一步挪过去。
陆邢周推开了主卧的门。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身让开,示意她先进。
带着一种踏入刑场般的决绝,虞笙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房间。
就在她踏入房间的瞬间,头顶上方骤然亮起一片柔和的光影!
不是吊灯,而是投影仪的光束,精准地打在了天花板上!
虞笙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一幅巨大的、动态的画面被投影在天花板上。
是五年前那个雪夜,陆邢周在雪地里吻她的那一幕。
被精心捕捉,定格,此刻又以巨大的、无可逃避的姿态,呈现在她眼前。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虞笙瞬间僵在原地。
她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那个沉浸在幸福中的自己,那个依偎在陆邢周怀里的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个房间里停滞了五年。
就在虞笙被这巨大的、充满讽刺意味的投影画面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时,极其轻微的一道“咔哒”声响在耳边。
她猛然回神,转身却发现,那扇原本敞开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实木门,此时已经关上,而刚刚站在门口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虞笙瞬间从震惊中清醒,她像离弦的箭般扑向门口,锁柄在她手里按压无果,她双手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门板。
“陆邢周,开门,你放我出去!”
急促的拍门声在寂静的别墅二楼回荡。
然而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陆邢周背靠着门旁的墙壁,身体微微绷紧。
门内传来的每一声拍打,每一声嘶喊,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仰起头,后脑勺抵在冰冷的墙面上,闭上眼。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
“陆邢周,你开门!你不能把我关在这!”
“你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陆邢周,陆邢周!”
“你这个混蛋!疯子!你开门啊!!”
“陆邢周!!”
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力道,在厚重的门板后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