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露出少年清瘦的脊背:
“上来,我背你。”
月光打在徐稚闻的侧脸,晦暗不明。
男孩在海边长大,皮肤被太阳晒得黢黑、银光却勾勒出立体的轮廓。
“别怕,有哥哥在。”
说这话时,他直直盯着童弋祯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想起以前在漫画里见过的夜明珠,那是海盗藏匿在神秘岛上的珍宝,只有最勇敢的探险者可以找到。
童弋祯攥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被月光扰了神,心一横搂住他的脖子。
徐稚闻背着她,在礁岸边走出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的背还未像一个成年男人那样宽阔,清瘦突立的肩胛骨膈得她心乱跳。徐稚闻的胳膊环背过去支撑女孩的重量,一双藕白藕白的腿光着脚乱晃,湿透的鞋子勾在徐稚闻的指尖。
“哥哥我困。”
“困了就睡吧。”
“哦。”童弋祯应了一声,手指在男孩的衣领作乱,搅得他整齐的领口皱巴巴,一时半会又睡不着。
“哥你会唱摇篮曲吗?”
徐稚闻沉默,他唱歌跑调。
“不会,我只会算题。”
童弋祯听了这话突然有些小小的高兴,原来那个她眼中做什么都很厉害的哥哥,也有不擅长的事:
“我会,是我爸爸教我的。”语气带着骄傲。
“嗯,我听到过,在你练琴的时候。”
徐稚闻没见过童弋祯的爸爸,不过这段日子他多少在大人闲谈的八卦碎片里拼凑过这个男人的模糊画像。
油腔滑调、拐跑童家阿婆最喜欢的小女儿,不知为何又将她们母女给抛弃。总之提起这个男人,大人口中多是龃龉。
“你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徐稚闻好奇。
“我爸爸会很多乐器,他什么都会,他特别特别厉害。”
徐稚闻有些吃惊这个答案。
“妈妈之前还说爸爸很有…很有调情,他经常送花给妈妈,还会带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
“是情调吧。”
徐稚闻补充,他在漫画书里见过这个词。
“哦哦,是吧。”童弋祯拍拍徐稚闻的胸膛:
“情调是什么意思?是好的吗?”
徐稚闻有些想笑,又觉得笑起来不太酷,干脆只点点头。背上的人得到他肯定的回应似是很开心,胳膊微微收紧。
“我就知道,我爸爸是最好的,以后我要和爸爸那样的人结婚。”
徐稚闻没说话,童弋祯嘴巴里那个好爸爸他素未谋面。往常他做一道题目,总要先看看前人是如何解的,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参考。
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她觉得好?这个问题徐稚闻想了很多年。
他的妹妹活泼、善良、有着小小的野心,是颗生动的树,她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男人。
徐稚闻也是个男人,他最清楚男人的浅薄、浊臭。每每想到这些,他就要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这世上没人配的上他妹妹。
童弋祯已经睡得有些迷迷糊糊,好半天没再说话。
徐稚闻的胳膊有些酸,似乎人一旦睡着就变得沉起来。
远处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多,徐稚闻放缓的步子,他要走得稳当一些,让童弋祯做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好梦。
翌日,童弋祯醒来时,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恍惚中有些怀疑,昨晚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门外银贝在挠门,小家伙的饭碗是满的,岛台上放着一只温热的砂锅,上面黏着的便签字迹龙飞凤舞。
——急事出差,按时吃饭
童弋祯将便签撕下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似乎两个人的关系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打开手机是一条早上九点的消息,李恪约她周末吃饭。
刚想找个借口拒绝,就看到徐稚闻发来的消息,词句冷冰冰问她——“吃了吗”。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连标点也没有。
她想起昨晚在车上时徐稚闻在她耳边急促的喘息,越发觉得他是个混球。
怎么有人和女孩子接吻的第二天就玩消失。
等童弋祯反应过来自己微妙的心理后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患得患失的女人了。
一旦提起这口气,她就不想落了下风。拿起手机在上面敲了个“没”,不带任何平时惯用的表情包。
又觉得还不够,发了句“昨晚喝断片了,今天没胃口”就回房间闷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