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底层文人的收入来源之一。别的不说,江山易代之后,姚家家财毁于一旦,姚启元又坚持不事新朝,日常就是靠着给人给墓志铭、抄书糊的口。
汪老板又道:“有些闺阁女眷,不喜雕工刻印的书籍,专寻闺秀用簪花小楷为她们抄写各类书籍,这也是有的。”
晏宜眨了眨眼睛,心思开始活泛:“不知抄书一本能得银钱几何?”
姚启元看穿她的心思,轻咳了一声,晏宜装没听见。
汪老板有心讨好二人,给了一个颇为诱人的价钱:“每百页一两银子。”
姚家给丫鬟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一个月。晏宜立刻就心动了。
汪老板笑而不语,十分上道地令仆人取来一本《地藏经》:“有位家财万贯的夫人托我寻人为她抄此经书以祭奠故人,凡书一卷,即得一两银子,越多越好,只一点要求——必须是女子手抄。”
* * * * * *
晏宜回到家,连身上的道袍都来不及换,立刻就坐到了书案前,让翠茵几个帮自己铺纸研墨。
姚启元跟着她进了她的小院——现在被她改名成“千金阁”。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姚启元一边走,一边念叨,“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错!”晏宜却毫不在意,“我这院子的名字是我要日入千金的意思,哥哥你别会错意了。”
晏宜上辈子上过几年书法班,虽然后来上学工作很少再练字,但到底小时候的记忆还残存在脑海里。
浪费了几张上好的瓷青纸后,晏宜自觉写得开始有模有样了。这一写就写到了月升东山。
晏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战果——三页藏经纸,一页姑且算一千字吧,也就抄了全文的五分之一。
这银子其实挺好赚的,但只是单纯的抄写实在太过无聊的。
搁笔吃了一碗春和给她炖的羊肉汤,晏宜又耐着性子开始抄写。接连两天,她躲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靠着一双刚好没多久的手坚持不懈地抄写,终于抄完了一卷《地藏经》。
这就是一两银子了。但如果算上她自家出的泥金墨和瓷青纸,盈亏又未必了。
晏宜忍不住想——果然劳动是不会致富的。
想了想,她让丫鬟们请姚妙仪和姚韶仪过来。
翠茵走了几步,又扭过头笑道:“先说好了,我叫是叫了,四姑娘可不一定来。”
姚妙仪住在离得远些的东院,但来得很快。晏宜和她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总而言之,抄一卷佛经给八钱银子(一两=十钱)。
“那敢情好。我成日闲着无事,做针线都做腻烦了。”姚妙仪爽快地应下了。
两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又聊起远嫁山西的大姑娘姚维仪:“也不知道大姐姐的夫君对她好不好。”
晏宜问:“如果不好,会如何呢?家里会让大姐姐和离吗?”
姚妙仪立刻去拧她的嘴:“你怎么不盼着大姐姐点好?大姐姐以前多疼你啊!”
晏宜:她冤枉啊。
现在她知道了为什么她同事明明看出了亲戚家的孩子是唐氏儿,但却不敢开口让他们赶紧带去检查了。从古到今,说出不好的可能性都是容易让人记恨的。
这时候,翠茵进来说,四姑娘韶仪来了。
姚妙仪连忙捅了捅晏宜的胳膊,要她别再说了。
姚韶仪在父亲跟前乱嚼舌根,说嫡母坏话的事儿已经传得整个姚家都知道了。姚大太太虽不怎么看得上张氏这个后进门的妯娌,但对小心思太多的庶女就是绝对的恶感了。
导致姚妙仪听着嫡母的冷笑,也觉得如同针芒刺背。
姚韶仪比起上次去寿宴的时候清减了许多,大约是这段日子没少哭,进门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
她现在是真有点怕晏宜了。方才丫鬟去融雪轩叫她的时候,她都想干脆装病不来算了,可惜姨娘不让。
晏宜把抄书的事儿也跟她说了。
姚韶仪却撇了撇嘴,不甚热络:“我们闺阁女儿的字迹怎好流落坊间?要是被有心人得了,还不知如何呢。”
晏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吧,妹妹你就不抄了,这银子就让我和二姐姐赚吧。”
姚妙仪已经开始琢磨这银子要怎么花了:“我要买万宝斋的耳坠,天衣坊的花间裙,还有永顺堂的话本子。”
不管白姨娘和身边的养娘再怎么耳提面命女子要守妇德,姚韶仪毕竟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对花儿翠儿还有动人的话本子缺少抵抗力。
姚家虽然富养姑娘们,但除了晏宜有亡母的嫁妆和老太太、张氏的补贴,其他的手上都没有什么零花。
挣扎了片刻,她还是自食其言地改口道:“只是佛经不同,不去论钱财,抄了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这日晚上,姚二老爷和几个旧友在外交游,白姨娘到姚韶仪的屋子看她睡了没,一开门却发现女儿正在伏案疾书,用簪花小楷在瓷青纸上抄着一卷《地藏经》。
“你这是在给你祖母、父亲抄经么?我的儿,难为你一番心意了。”白姨娘擎着一盏小灯,走近女儿身边,温柔似水地摸了摸她的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