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一跃被追封为皇帝和皇后——而在此之前他们也许连县令这样的小官都没有接触过。
因为贫寒逝去的亲人和人生际遇的反差让他苦苦思索,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的子孙后代独享、永占世间的富贵?
功臣容易篡位,所以他将淮西旧臣屠戮殆尽;
权臣可能谋权,所以丞相之位废除永不再设;
后妃必须出自小门小户,公主只嫁平民百姓;
官员不能有高薪厚禄,百姓也不需要吃饱喝足。
终于……天下成为一家独有的财富,和北狄作战粮饷吃紧的时候,内阁曾上书请求绍庆帝削减给宗室的俸禄,却被绍庆帝拒绝了。绍庆帝要户部加派赋税,向本就因为连年大旱和兵灾活不下去的百姓索要钱财。
内阁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再强势、再聪明的大臣其实也是皇帝的家奴。
晏宜的祖父明白这个道理,楼玉川、孟棻也明白这个道理,萧凤翥也许现在还不懂,但日后更上一层地意识到,既然都是做家奴,换一个主人又能如何?
可是,苏显之不明白这个道理。
苏显之寓居的住处实在不大。
长安物贵,居大不易,虽然苏显之的叔父有心做一笔好投资,也只能收拾出角落里原用来养马的一处小院给苏显之暂住而已。
不等苏显之开口,晏宜就自己提着裙摆,迈了进去。
苏显之默了默,嘴唇微微翕动,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院子里种了一排竹子,只是寒冬腊月碧色不再,只留下一地枯黄的叶子。
晏宜立刻拍马屁道:“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注2]——公子果然是那什么……超尘脱俗之人!”
苏显之却显然对她的奉承并不受用,只是淡淡道:“这是叔父种下的,春夏之时多以竹叶喂马,可以省下一笔买马草的银子。”
晏宜:装逼失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屋,这才发现苏显之的屋子里居然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晃着一双小巧的红底绣鞋。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上,戴了个银丝的狄髻,上身穿着一件缠枝莲的蓝色罩甲,下搭一条白纱底的挑金线裙子,光看身段实在婀娜水灵。
晏宜心想:难道她第一次追私就遇到哥哥有嫂子了?
苏显之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虽然加意克制,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厌恶却如何也掩藏不住。
“婶婶怎么又过来了?”苏显之也不走近,就立在原地,冷淡道。
转头看边上的晏宜,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全是好奇的笑意——到底谁家的女孩儿像她这么胆子大,这么爱打听别人的八卦?
苏显之忽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痛了起来。
年轻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满脸是笑,娇声道:“哎哟,你个冤家,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烤火,又跑外面去做什么?是不是那起子奴才又偷藏炭火,显哥儿你只管和我说。”
说完了才看见一旁的晏宜,咦了一声,踩鞋子下凳,笑吟吟地走过来,说话间就将一只涂满丹蔻的手搭到了晏宜肩膀上。
“哟,这个妹妹倒是看着眼生,显哥儿你打哪儿带回来的。看着还……怪好看的。”看清晏宜的雪肤花貌,女子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苏显之冷淡道:“朋友的妹妹。”
那女子不信,笑得意味深长:“哪个好人家的女孩儿随随便便到非亲非故的男人屋子里来?”
不待苏显之开口,晏宜先抢道:“哥哥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哥哥,怎么算非亲非故?”
说着还故意拉长声音,笑眯眯地唤苏显之:“显之哥哥——”
苏显之板着脸,没有说话。
女子不悦,皱起眉头:“这如何一样?又没有血亲,瓜田李下,好生惹人非议!”
晏宜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娇呼一声,道:“真的吗?可……太太是显之哥哥的婶娘,那也就是叔父的继室?出现在显之哥哥屋子里不是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