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应声而起，躬身行礼道：“王上英明。这些世家大族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一到战时便首鼠两端，确应严惩。”
刘谌神色稍缓，看向李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称赞道：“李先生能深明大义，孤心甚慰。自即日起，汉中所有土地将重新丈量，按人口分配。不知先生可愿助孤一臂之力，出任汉中太守一职？”
“臣愿效犬马之劳。”
李密深深一揖，声音坚定。
“如此甚好。”
刘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眼前之人毕竟是谯周的弟子，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与那位主张降魏的老师抱有同样的政见。
“殿下，李虎虽已伏诛，但賨人在汉中、武都一带势力庞大。李虎在賨人中威望甚高，臣以为此事不可不察。”
李密紧接着建言道，眉宇间透着忧虑。
刘谌从容解释道：“李太守不必担忧。左卫大将军姜维与左骁卫大将军廖化将坐镇汉中。姜将军会暂时留守此地，收服賨人，将他们纳入编户，化为普通百姓。”
他早已部署妥当，特意让姜维驻军汉中，正是为了应对这些居住在山林之中、作战勇猛却群龙无首的賨人。他相信以姜维和廖化的能力，此事指日可解。
“王上圣明！”
李密闻言大喜，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刘谌转而看向大厅中其他世家豪族的代表，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举杯道：“诸位，接着饮酒，接着歌舞吧。”
此时谁还有心思饮酒作乐？在座众人个个面色苍白，如坐针毡，心中盘算着回去后要献出多少土地和财物才能保全性命。勉强支撑半个时辰后，纷纷匆忙告辞离去。
夜深人静，汉中郡守府内烛火摇曳。刘谌端坐案前，仔细翻阅竹简上记录的张、李两府查抄清单。姜维肃立一侧，银甲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
“大将军，情况如何？”刘谌头也不抬地问道。
姜维抱拳回禀道：“启禀王上，张府查获粮仓十二座，存粮约三万石；李府虽不及张家富庶，但藏有精铁兵器数百件，賨人壮丁名册一卷。两府共清点出隐户三百七十六人。”
刘谌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冷笑道：“好一个‘族中人口众多，难以生计’！张雍这老贼，死不足惜！”
窗外夜色如墨，汉中城内的骚动已逐渐平息，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紧张气息。李密轻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卷新编的户籍册。
“王上，这是下官初步整理的汉中户籍。若按今日查抄所得推算，仅汉中一地，隐户恐不下数千人。”
刘谌接过竹简，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李卿可知，这些隐户意味着什么？”
李密沉吟片刻，叹息道：“意味着朝廷赋税流失，兵源不足。”
“不仅如此。”刘谌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语气沉重，叹息道：“一个汉中尚且如此，整个益州呢？十万？二十万？朝廷在册人口九十四万，现在看来实际人数恐怕远超此数！”
姜维眉头紧锁：“王上，如此一来，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汉中世家，而是整个益州的豪强大族。”
“正是。所以孤要先拿汉中开刀，杀鸡儆猴！”刘谌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李忽然跪下，郑重说道：“王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臣师谯周，乃成都名士之首。若王上此举传至成都，恐会引起朝野震动...”
刘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当然知道谯周，那个主张降魏的儒士，李密的恩师。恐怕此刻汉中世家的求救信，已经在送往成都的路上了。
“李先生。”刘谌俯身扶起李密，语气诚恳，宽慰道：
“孤知你为难。但国事至此，若不革除积弊，大汉必亡。你既为汉中太守，当以百姓为重。而且，谯周并不看好我刘氏江山，他认为北方才是正朔呢！”
李密抬头，对上刘谌坚定的目光，正色道：“若没有王上，臣认为中原必胜。但如今王上横空出世，逼降邓艾、诸葛绪，击败钟会，中原未必能胜。”
“李先生。”刘谌直视李密双眼，正容道：“你既提起尊师，孤且问你——若必须在老师与国家之间做选择，你当如何？”
李密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殿内烛火噼啪作响，仿佛在为他倒计时。良久，他深深拜下，道：“臣...愿追随王上，革除积弊，振兴大汉。”
刘谌脸上终于露出真诚的笑容。他扶起李密，宽慰道：“有卿相助，汉中新政必能推行。自今日起，你便是汉中太守，全权负责土地丈量与人口登记。”
三日后，郡守府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姜维率领士兵维持秩序，李密则带着文吏登记各家交出的隐户。
“王氏，交出隐户六十三人...”
“赵氏，交出隐户四十八人...”
“杨氏，交出隐户五十五人...”
随着一声声唱报，广场上的百姓越聚越多。许多被世家隐匿多年的农户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阿爹，我们真的自由了？”一个瘦小的男孩拽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