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被全家一致反对,梗着脖子站在那儿,脸涨得通红,一副“你们都不懂我”的委屈又倔强模样。
何氏气得想拧他耳朵,又碍于谢云景在场不好发作。
沈大山和沈小川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解这执拗的老头。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沈父眼珠子一转,忽然像是找到了救星。
他猛地坐下,动作快得差点带倒椅子。正好看见沈小川伸筷子想去夹仅剩的那个鸡腿,沈父想都没想,“啪”地一筷子打下去,精准地敲在沈小川的筷头上。
“没规矩!谢爷还没动呢!”沈父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夹起那只肥硕的鸡腿,脸上瞬间堆起点谄媚的笑容,稳稳地放到了谢云景碗里:“谢爷,您吃。您辛苦,这鸡腿最嫩,您尝尝!”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全家人都愣住了。
沈小川捂着被敲红的手背,一脸懵。何氏更是目瞪口呆。
沈父才不管他们,只顾着对谢云景笑,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可是你“准老丈人”,这点面子你总得给吧?你不支持我谁支持我?
谢云景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鸡腿,又看看沈父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再瞥了一眼身边沈桃桃瞬间黑下来的脸色。
他沉默了片刻,在沈父期待的目光和沈桃桃桌底下快把他大腿根掐烂的“警告”中,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
“好。”
沈父顿时喜笑颜开,如同得了圣旨,腰板瞬间挺直了,得意地扫视了一圈目瞪口呆的家人,仿佛在说:看吧!还是谢爷懂我!
沈桃桃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手下更是用力。
谢云景面不改色,仿佛那被掐的不是自己的肉,只是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地,可以批。但如何建,怎么做,需听从安排,不可逞强。”
“好好好!听谢爷的,全听谢爷安排!”沈父忙不迭地答应,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
他立刻端起自己的汤碗,以汤代酒,就要敬谢云景:“谢爷!我敬您,我连干三碗!”
何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灌大肚子呢,别糟践我的好汤,坐下好好吃饭。”
沈父被打了也不恼,讪讪地笑着坐下,心里却美得冒泡,只觉得碗里的鸡汤都比刚才香了百倍。
一顿饭总算是圆满结束。
饭后,沈桃桃拉着谢云景走到院外,气鼓鼓地兴师问罪:“你干嘛答应我爹?他那个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累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谢云景看着她气红的脸,才轻轻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大腿,语气平静:“不答应,你以为他会死心?信不信他明天就能自己找块空地,搭个四处漏风的破木棚,捡些破铜烂铁当工具,偷偷摸摸地干?那样岂不是更危险,更让你担心?”
沈桃桃一愣,仔细一想,以她爹那倔脾气,还真干得出来。
谢云景继续道:“既然拦不住,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批一块安全合规的地,让你大哥带着泥瓦匠给他建个结实宽敞,通风透亮的正规工坊。我批条子,去周莹那里用好钢打一套省力又安全的工具。再让他公开招几个心灵手巧的学徒,一来有人帮忙,他不至于事事亲力亲为累着,二来也能把手艺传下去,给军城添个正经产业。如此,岂不比你整日提心吊胆他要偷偷作妖强?”
沈桃桃听完,仔细琢磨,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对啊!堵不如疏。
这么一来,既满足了老爹的心愿,又最大程度保障了他的安全和健康,还能造福军城。
她看向谢云景,心里的那点气恼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佩服和压抑不住的甜意:“还是你想得周到!”
谢云景微微颔首,揉着大腿根,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起,沈父就成了军城最招摇的人。
他的家具工坊刚划好地,地基还没开始挖,他就已经逢人便炫耀,走路都带风。
尤其爱溜达到砖厂附近,离着老远就扯开嗓子喊:“大山啊!我儿!这批红砖烧出来,记得先紧着爹的工坊拉啊!爹等着起墙呢!”
正在砖窑忙得灰头土脸的沈大山,听到这魔音灌耳,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只能无奈地高声应着:“知道了爹!您快回去吧,这儿灰大!”
沈父才不管,背着手,心满意足地又去木料场视察去了,已经开始琢磨着用什么木料打家具又结实又好看。
然而,沈父这工坊的风头还没出两天,又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把沈桃桃堵在了铁匠铺门口。
是万杏儿。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头发挽成髻,插着一根磨得锃亮的铁簪子,身上还带着点牲口棚特有的气息,眼神里是不输男子的彪悍。
“桃桃!”万杏儿声音洪亮,一把拉住正要进铁匠铺的沈桃桃,“你给你爹批了地弄家具工坊,也得给我批一块!”
沈桃桃一愣:“杏儿姐?你也要地?你要地干嘛?”她实在想不出万杏儿和木工活有什么联系。
万杏儿不跟她继续说,而是拉着她就去了自己家的木屋。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细微又密集的“叽叽叽”声,像是无数个小绒球在同时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