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得像是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只有偶尔翻书的声音。
沈知懿低头绞了会儿手指,还是忍不住偷偷扫了裴淮瑾一眼。
此刻外面出了太阳。
冬日里的阳光照下来暖烘烘的,像碎金一样的日光被车窗上的绢纱过滤成更加温柔的色彩,斜斜打在男人俊美的侧脸上,在浓密的眼睫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男人的薄唇微微抿着,显出几分薄情的意味。
这样的他,当真如秦茵所说,温柔体贴,会在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陪她一整晚么?
沈知懿垂眸,从她与他相识起,他对她说的最多的总是“规矩、规矩”,原来他所谓的规矩只在她这里么?
她又想到了两人不欢而散的那天晚上。
她知道那日她惹了他不悦。
只是裴淮瑾这人骨子里的教养和高傲,让他不愿也不屑同她置气,他只是懒得理她。
从前也是这样,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她便知道她惹了他不悦。
可那时候她心里爱慕着他,怎舍得他生气,总是变着法的同他道歉,他若不理,她就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以至于旁人总说沈家三姑娘没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但沈三姑娘才不要什么矜持,沈三姑娘只要淮瑾哥哥。
沈知懿提了提唇角,乍然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些一腔孤勇与赤诚,恍惚间遥远得仿佛令人以为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自顾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抱着手炉眯起眼补眠。
马车里虽燃了炭,但要睡不睡的时候,寒意还是会逼近身体。
沈知懿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想了想,干脆将裹在手炉外面的绸袋卸了下来。
没了阻隔,手炉的温度暖和了不少,顺着掌心让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冷了?车上有毯子……”
裴淮瑾从书中抬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待瞧清她手心里的那个手炉时,视线猛地一顿,幽深的眸底黯色蔓延。
须臾,他忽然嗤笑一声:
“他倒是舍得。”
陛下御赐给谢长钰的、西域进贡的手炉,触之如温玉,暖而不燥,澹台先生绝世之作,天下仅有三支。
就被他谢长钰给了她。
沈知懿不知此手炉的来历,只是那日谢长钰托赵管家送来,她没机会还回去。
这次不知是春黛拿错了还是什么,便用了。
见她小脸上满是茫然无辜的神情,裴淮瑾蹙了蹙眉,随即放下手里的书籍,转回身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冷肃:
“沈知懿,你身为裴家妇,今后少与外男联系,如此私相授受更是不妥。”
私相授受?!
她与外男私相授受?!
京城谁不知道沈知懿眼中只有裴淮瑾一人?他却说她私相授受?!
沈知懿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想自己的,这几日来积攒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涌了上来。
她红着眼眶看他:
“那郎君呢?我不与旁的男子有联系,郎君能不娶秦茵了么?”
她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不过是觉得不公平,不过是想宣泄自己心中的委屈。
果然,裴淮瑾听到后,神情不出所料地冷了下来。
他瞧着她的眼底满是失望和厌恶。
盯着她看了许久,裴淮瑾微微阖眸,再睁开时,眼底神情犹如冬日里的深潭,冰冷幽静。
“沈知懿——”
他连名带姓唤她,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你闹够了没有?”
此事他与她说了许多遍,此前也顾及着她的情绪,有心想要开导她,却次次被她以沉默拒绝。
现如今,她说这些又是在做什么?
沈知懿闻言一愣,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她仰着下巴倔强地与他对视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只有像不停扑扇的眼睫和缀在上面的细碎晶莹,暴露出她的些许情绪来。
裴淮瑾凝视着她,手背的青色筋脉鼓了鼓,不知为何,心里无端生出一丝烦躁来。
尤其是在面对她那双泛红的双眸时,一贯以克制自持为傲的裴大人,似乎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裴淮瑾松了松领口,闭目不语,额角青筋微微抽跳。
马车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停了下来。
“主子,此处宽敞,我们在此生火做午饭。”
苏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裴淮瑾缓缓睁开双眸,下意识看了沈知懿一眼,回头对车外的苏安道:
“去安排。”
末了,他又回头看向沈知懿,“坐乏了可以下去透透……”
一个“风”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坐在门口位置的小姑娘已经“噌”的一下起身,也不用马凳,气鼓鼓地从车上跳了下去。
“……”
裴淮瑾轻咳了一声,也起身整了整衣冠,跟着出去了。
队伍停下的位置是在一个凉亭边上。
而那凉亭的另一面毗邻一处悬崖,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河谷,水流声湍急。
裴淮瑾下来后便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