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眼神交流,没有言语寒暄。他坐下后似乎就有些困倦,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帽檐拉得更低,仿佛只想尽快进入梦乡,对邻座是谁毫不在意。
完美的陌生人状态。
秦薇的心跳却在他坐下的那一刻,如同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疯狂地鼓噪起来。血液奔涌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引擎启动的低沉轰鸣。她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舷窗外,看着地勤人员做着最后的检查,机场的灯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空乘过来进行安全检查和起飞前问候,微笑着询问是否需要饮品或毛毯。秦薇要了一杯温水,楚然则低声要了苏打水,全程没有摘下口罩,也没有看向她这边。
飞机开始滑行,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加大,淹没了所有细微的声响。起飞时的推背感传来,失重感短暂地攫住身体。城市璀璨的灯火在窗外迅速缩小、拉远,最终被浓厚绵密的云层彻底吞噬。
舱内灯光调暗,只剩下阅读灯和脚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营造出一种适合休息的静谧氛围。巨大的飞机穿透云层,逐渐平稳飞行在高空。窗外是一片无尽蔓延的、墨蓝色的天鹅绒般的夜空,下方是翻滚如海涛的云层,一轮清冷的弯月悬挂其间,洒下寂寥而辉煌的光辉,壮阔得令人心颤。
舱内愈发安静,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嗡声。大部分乘客都已戴上眼罩准备休息,或沉浸在自己的娱乐系统中。空乘在完成第一轮饮料服务后,也回到了前端的休息区,拉上了轻微的隔帘。
一个相对密闭、**度极高的空间,暂时形成了。
秦薇依然看着窗外,但全身的感官却像被无限放大,高度集中在身旁的那个人身上。她能听到他极其轻微均匀的呼吸声(装的还是真的?),能感觉到他偶尔极其细微调整坐姿时,衣料摩擦座椅发出的窸窣声。那缕雪松混合柑橘的冷冽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嗅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极度考验耐力和意志力的暧昧博弈。
终于,楚然那边有了动作。他似乎是无意识地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过了空乘之前提供的柔软白色毛毯,展开,动作自然地盖在了自己腿上。毛毯很大,边缘垂落,不经意地,越过了座位之间那道窄窄的扶手,搭在了秦薇座位边缘一小角,形成了一个看似无意的、微不足道的连接。
然后……
在毛毯的覆盖之下,秦薇放在自己腿上的左手,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带着一丝试探性小心翼翼的触感。
一只骨节分明、温热干燥的手,极其轻柔地、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猛地震颤了一下,从指尖到脊椎,瞬间窜过一阵强烈的、近乎麻痹的电流。指尖变得冰凉,呼吸骤然屏住。
那只手,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和热度,指腹有常年练舞或握话筒留下的细微薄茧,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酥麻。他没有用力握住,只是那样覆盖着,像一个无声的、却石破天惊的问候,一个跨越了所有禁忌界限的、胆大包天至极的触碰。
风险指数瞬间飙升到红色临界点!万一空乘突然掀开帘子走过来送东西?万一后排有乘客醒来无意中瞥见?万一……有隐藏的摄像头?
但与此同时,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人晕眩窒息的甜蜜和渴望,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和理智思考。在万米高空,在这个暂时与世隔绝的、只有月光和云海见证的密闭空间里,外界的所有规则、目光、压力似乎都暂时被抛在了下方。只剩下彼此皮肤相贴传来的真实温度,通过紧密相贴的掌心,疯狂地传递着思念、渴望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秦薇没有抽回手。
她甚至,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几秒停顿后,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地回勾了一下他的指尖。
一个微小到极致,却意义无比重大的回应。一个默许,一个共犯的确认。
楚然的手似乎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几乎能灼伤人的喜悦和激动通过他骤然收紧的力道传递过来。他依然不敢有大动作,只是用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境,又仿佛在用这种隐秘的方式,诉说着无法宣之于口的千言万语。
毛毯之下,无人可见之处,一场隐秘的、惊心动魄的、带着极致甜蜜与极致危险的牵手,正在上演。紧张与狂喜如同两股交织的绳索,紧紧缠绕着彼此,也缠绕着他们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耳朵像最敏锐的雷达,高度警觉地捕捉着舱内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响——隔帘后的细微动静,后排乘客翻身的窸窣,甚至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久到秦薇觉得自己的手背快要被他的体温和薄茧烫伤、摩挲得失去知觉,久到窗外的云海似乎都变换了形状,楚然才极低地、几乎是用气声开口,声音被引擎持续的白噪音很好地掩盖,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冷吗?”
那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更显得低沉模糊,却带着一种真实的、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