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露水还挂在叶尖上,苏瑶扛着镰刀往试验田走。路过大槐树下,李寡妇和王大娘已经坐在石头上磨镰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亮。“舒瑶女同志,咱们这板蓝根长得真精神,比去年供销社卖的强多了,这质量不是一个级别。”李寡妇用拇指蹭了蹭刀刃,声音里带着股子欢喜。
苏瑶蹲下来摸了摸板蓝根的叶子,厚实得像抹了层蜡,绿得发黑。从播种到现在三个多月,这东西没少让人操心——刚出苗时被虫咬了半片叶,星辰急得守在地里拍虫子;后来又赶上暴雨,苏婉抱着石头堵温室边角,裤脚全是泥。如今总算到了收获的时候,看着齐腰高的植株,她心里像揣了块暖烘烘的红薯。
“镰刀别磨太利,小心伤着根。”苏瑶叮嘱着,率先走进田里。镰刀轻轻割过茎秆,发出“咔嚓”的脆响,一股清苦的草药味立刻漫开来,混着泥土的腥气,闻着格外清爽。她把割下来的植株往身后一放,李寡妇就赶紧捡起来,去掉枯黄的老叶,捆成小把。
“这根真壮实!”王大娘拎起一把,根须在手里垂着,像串深褐色的小萝卜,比普通板蓝根粗了一圈,“去年我家老头子咳嗽,买的板蓝根根细得像筷子,煮了水一点味儿都没有。”李寡妇接过去掂量着:“这分量,晒干了准压秤。”
陆星辰背着个小竹筐跑过来,筐里铺着块粗布。
“娘,张教授说要留几株做样本。”他蹲在地里,专挑那些茎秆最粗、叶子最绿的,用小铲子贴着根须慢慢挖,生怕碰断了须子。挖出来的板蓝根带着湿泥,他就用筐边的布小心擦着,露出底下紫褐色的表皮。
“星辰这仔细劲儿,随他爹。”李寡妇看着直乐,手里的活却没停,捆好的板蓝根在身后堆成了小山。苏瑶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看见田埂上站着个身影,是苏婉提着个竹篮来了。她这阵子来得勤,除草、浇水从不偷懒,只是话还不多,总是闷头干活。
“婉丫头来啦?”苏瑶笑着招呼。苏婉“嗯”了一声,把竹篮往地上一放,里面是几个刚蒸好的玉米馍,“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早饭。”说完就拿起镰刀,学着苏瑶的样子割起来,动作比刚来时利落多了。
太阳爬到头顶时,半亩地的板蓝根已经割得差不多了。陆战野赶着牛车来拉,车板上铺着塑料布,防止蹭掉根须上的泥土。“部队医院回信了。”他把信递给苏瑶,粗粝的手指在信纸边缘蹭了蹭,“说这周五派采购员来,还带着化验员。”苏瑶展开信纸,字迹是打印的,透着股严肃劲儿,只说“携带检测设备现场取样”,没提具体收购价。
她心里有点打鼓,却笑着说:“来得正好,让他们亲眼看看咱这板蓝根的成色。”李寡妇凑过来看了看,咂咂嘴:“部队来的人,说话准算数。”
牛车慢悠悠往药厂挪,板蓝根在车板上晃悠,草药味一路飘过去,引得好几户人家出来看。“这就是太空板蓝根?”隔壁的三婶扒着车帮问,“真能比普通的管用?”苏瑶笑着点头:“等检测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药厂院子里早就搭好了晾晒架,是陆宇轩用旧竹竿拼的,网格疏疏落落的,正好通风。大家七手八脚把板蓝根挂上去,根朝下,叶朝上,一串串垂下来,像挂了层绿帘子。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在地上,晃得人眼晕。
“得晒足七天,把水分控到三成以下。”苏瑶边挂边说,指尖沾了些褐色的汁液,是板蓝根茎秆里的,“到时候颜色会变深,根须也会更硬实。”星辰拿着小本子记着:“收割日期:八月十二日,晾晒温度:约&bp;28℃,预计完成日期:八月十九日。”
苏婉蹲在架子底下,把掉下来的叶子捡起来,放进竹篮里。“这些碎叶子别扔。”她抬头说,声音比以前响亮些,“我娘说晒干了能泡水喝,败火。”
苏瑶看着她手里的叶子,突然想起刚换种子那会儿,这姑娘躲躲闪闪的样子,再看看现在,心里松快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老周扛着锄头过来了,他地里的玉米该追肥了,路过药厂特意拐进来看看。“这东西晒好了,能卖多少钱一斤?”他摸着板蓝根的根,眼里满是好奇。苏瑶摇摇头:“还不知道呢,得看检测结果。”
“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比普通的贵一半。”老周咂摸着眼,“去年供销社收八毛,这太空的,怎么也得一块二。”李寡妇接话:“要是能卖到一块五,咱村明年都种这个,可比种玉米强多了。”苏瑶没接话,只是看着晾晒架上的板蓝根。她更在意的不是价钱,是检测结果——张教授说过,太空育种不仅能增产,有效成分也可能提高。
要是真能达标,部队医院长期采购,药厂就能稳定运转,还能给村里添个进项。
傍晚收工时,星辰突然指着晾晒架喊:“娘,你看!”几串板蓝根的叶子已经微微发蔫,边缘卷了起来,露出底下更厚实的叶脉。“晒得挺快。”苏瑶走过去摸了摸,叶子虽然软了,却透着股韧劲,“今晚要是起风,明天就能再蔫一层。”
陆战野从部队带回来个好消息,说医院的采购员姓刘,以前在后勤当过兵,认识他,到时候能多说上几句话。“刘干事那人实在,只要东西好,价钱不会太苛刻。”他蹲在灶门口添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