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傻劲,来工地实习,监督他父亲的项目。”沈默和苏晚萤对视一眼,心头剧震。他们一直以为的责任人,竟然还有这样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那批受潮的木材运到时,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那孩子……只有张远,拿着湿度检测仪,一遍遍地测,然后冲进他爸的办公室大吵大闹,说这批木材绝对不能用,会出人命。”徐老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愿再回忆。“张经理被逼得没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儿子一巴掌,骂他不懂人情世故,把他锁在了办公室。然后……然后他把我叫过去,签了那份质检合格的报告。”“事故发生的时候,”徐老的声音低得像蚊蚋,“李志忠他们三个正在十三级台阶上安装扶手。谁也没想到,被锁住的张远,自己从二楼办公室的窗户爬了出来,他想去现场阻止施工……他冲上楼梯,嘴里喊着‘快下来’。就在他踏上第十三级台阶,想去拉扯工人的那一刻……楼梯,塌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个远比渎职和草菅人命更黑暗、更沉重的真相,浮出了水面。“四个人。”苏晚萤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悯,“坠亡的,是四个人。”“不!”徐老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无尽的绝望,“死的是三个!活下来的是一个疯子!张经理抱着他儿子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废墟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他像变了个人。他烧掉了所有关于张远的实习记录和档案,用重金封了我们所有人的口。对外,他只宣称三名工人醉酒失足。他甚至……甚至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立一块碑。他说,张远不该死,所以他就‘没死过’,只是‘失踪’了。”沈默终于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李志忠、王海生、赵德全,他们的怨念是“没走完,楼梯不能停”,他们的诉求是“被听见”,因为他们死得冤枉。而张远,那个被父亲亲手抹去存在痕迹的年轻人,他的残响是什么?不是冤屈,是更深沉的执念。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快下来”,最后一个动作是“阻止悲剧”。他的残响,被他父亲用极端的方式强行压制、掩埋,埋在了整个M8313批次工程的最深处。那个批号,M8313,根本不是墓志铭。M,是经理(Manager)张宏远。8,是他的姓氏“张”的谐音。3,是那三个工人。13,是第十三级台阶。这不是诅咒,这是一个父亲扭曲的纪念碑和忏悔录:我,张宏远,在第十三级台阶,连同三个工人,埋葬了我的儿子。“我们安葬了三个人的名字,就像从一座巨大的坟墓上,搬走了三块小墓碑。”沈默站起身,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高楼林立,但也掩藏着最多的M8313楼梯,“我们惊动了主墓里的亡魂。张远的残响,在被压抑了三十年后,终于被唤醒了。他的执念是‘阻止’,所以,他要阻止所有M8313楼梯被人使用,用最极端的方式。”那些渗血的扶手,那些即将崩塌的台阶,都是张远的警告。“那……那个新增的呼救声,‘还没走完’……”苏晚萤颤声问道。“不是李志忠他们。”沈默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是张远。他没走完他想走的路——一条阻止悲剧、揭露真相的路。现在,他要拉着整座城,陪他一起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