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温升。”他们眼睁睁看着“火”部的笔画开始蠕动。最右边的捺画先软下来,弯成“心”的弧度;中间的两点向上收缩,变成“心”的两点;最后一竖缓缓放平,彻底融入“心”的弧形结构。当“愿”字恢复成正确形态时,拓纸上腾起极淡的青烟,像有什么东西被烧尽了。“这纸......在自我校对。”阿黄的机械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传感器红光闪烁,“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擦掉所有‘不对’。”解剖室的门被敲响。小舟站在门口,脖颈上挂着骨传导耳机,手里攥着副特质触觉手套——那是他用来“触摸”声音的工具。“试试这个。”沈墨将拓片推到他面前。小舟戴上手套时,指节微微发抖。他的手指刚碰到“愿”字原来的“火”部位置,突然像被烫到般抽手,瞳孔剧烈收缩。他快速打着手语,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急促的弧线:“字有棱角,像刀片。那个‘火’......在哭。”沈墨递过纸笔。小舟的手在纸上颤抖着,画出字形内部的微观结构——原本平滑的墨线里,布满细密的裂痕,像极了泪痕。那些裂痕不是人为的,是墨汁自己裂开的,沿着“火”字的笔画走向,从里向外渗出血丝般的痕迹。“错字不是污染。”沈墨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是抵抗的痕迹。”他抬头看向阿黄,后者机械臂上的传感器仍在闪烁,“残响要的不是混乱,是绝对的‘正确’。它在修正所有不符合规则的东西,包括记忆、文字,甚至......”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们对真实的认知。”深夜十一点,沈墨家的台灯在书桌上投下暖黄的圈。苏晚萤昏迷时绘制的符号图谱摊开在他面前,泛黄的纸页上,“萤”字作为标记反复出现在每个“门缝符号”旁边——那是她用左手画的,字迹歪扭却清晰。他打开录音笔,播放她苏醒后第一句话:“我不是容器,我是命名者。”声音清晰,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可当他按下回放键时,播放器界面突然闪过一行小字:“音频元数据已修正:说话人身份为‘苏晚莹’。”沈墨猛地拔掉电源插头。黑暗中,书桌上的钢笔突然动了。金属笔帽在木头上摩擦出细碎的声响,笔尖蘸着他忘收的墨水瓶,在空白纸上缓缓写下三个字:你也是。墨迹新鲜,带着墨汁特有的腥甜。钢笔停住时,他听见窗外的风里传来极轻的叹息,像是某种存在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次校对。凌晨五点,沈墨将拓片和小舟画的裂痕图小心收进文件袋。他望着窗外泛白的天际线,想起老周说过的那句话:“有些错误,不是人写的,是字自己长出来的。”而现在他知道,有些“正确”,也不是天生的,是某种力量用抹除真实的方式,硬刻进世界里的。文件袋里的拓片突然轻轻发烫。他摸了摸袋口,想起档案馆的陈主任——那个对档案完整性有强迫症的女人,或许能从故纸堆里,找到这种“自我校对”的源头。天快亮了。他扣上外套,将文件袋搭在臂弯,走向玄关。明天,该去拜访老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