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提前来等着也该当的，您让叫我名字就行，别见外。”
“哈哈，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唐秘了，我岁数大几岁，叫声哥就行。”
几句寒暄下来，两人其实已经暗中搭上了线。
唐小舟清楚，钟爸家里的人，尤其是这位新进门的女婿，必须打好交道。
而陈立也明白，有些事老爷子不会开口，但这位贴身秘书，往往一句话就能成事，也能坏事。这样的人，不得罪，还得处好。
“唐哥，说实话，真看不出你是干秘书这行的。”
这话一出，唐小舟眼神顿时亮了几分，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哦？那你说我像干啥的？”
这句话听着随意，实则是个巧妙的试探。先抛个怪话把人耳朵勾住，再给个正中下怀的答案，既能显得慧眼如炬，又容易拉近关系。
但这招玩不好就砸锅。说准了，对方高看你一眼；说偏了，哪怕人家面上带笑，心里也把你划进轻浮那一档。
不过对陈立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笑了笑，淡淡道：“我看唐哥像个写诗的。”
没错——唐小舟在报社混了十几年，骨子里带着文人的清冷气，典型的精神洁癖。
这种人，不爱钱，不贪色，权势看得淡，最讨厌被人说“会来事”“有前途”。你夸他官运亨通，他反而觉得被贬低了。
但你要说他有文人气、像隐士诗人，那真是说到心窝子里去了。
他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能脱身红尘，做个清雅的读书人。
果然，唐小舟一听，当场笑开了，嘴上说着“哪有哪有，都是凡夫俗子”，脸上却藏不住舒坦劲儿，像三伏天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从喉咙爽到脚底板。
这小伙子，不简单啊。
年纪轻轻，第一面就把自己看穿了三分。
他暗暗点头——这位钟家新女婿，绝不像档案上写的那么普通。
要是真从寻常家庭出来，这眼光、这分寸，那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奇才。
“小立你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嘛，难怪老爷子对你另眼相看，连话都多说了两句。”
唐小舟顺势回了个情，话里有话。
意思很明白：放心，你在这儿，有人撑腰。
这种看似随口的话，落在明白人耳朵里，就是信号灯。
与此同时，钟家老宅。
为了老爷子七十大寿，钟家上下三代几乎全回来了。
有人从京城赶来的，有人从上海飞回来的，还有人在海外专程坐飞机回。
就连老爷子本人，也是从龙虎山的道观里接回来的。
没错，老头子晚年迷上了修道，平常都在深山老林里闭关静修。
本来这寿宴他压根不想办，差点让人传话说“肉身归山，红尘不扰”，可孩子们硬把他请下了山。
他也明白，说是祝寿，其实是借个名头，把家族这些年积下的事摊开聊聊。
所以刚回府，谁都没见，唯独让孙女钟小艾进了屋。
“爷爷，您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呵呵，修行不够啊，还断不了牵挂。”
老爷子一身素净道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站在那儿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可那双眼睛，清明锐利，没有一丝浑浊，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老人。
“爷爷，您断红尘可以，可不准把我给忘了哦。”
“哈哈，好好好。”
钟家第三代十几个孩子，老爷子只疼钟小艾一个。
一方面是因为她爹钟爸位高权重，另一方面，老爷子早就看出——这一代孙子孙女里，真正有点灵性的，只有她。
当年孩子们还小，他就断过言：
“钟家这辈，全是庸材。男孩要么胆小怕事，要么油嘴滑舌，要么蠢笨如牛，难当大任。”
“唯独一个有灵气的，还是个丫头。”
这话当时没人信，以为老头糊涂了。可十多年过去，现实狠狠打了脸。
那些少爷们，要么横行霸道惹祸，要么平庸得连名字都记不住。就连还算老实的钟小斌，在其中也只能算勉强过关。
左看右看，确实还是钟小艾最出挑。
此时屋里只有爷孙二人，老爷子慈祥地盯着孙女看了一会儿，忽然悠悠叹了一句：
“女大不中留喽。”
钟小艾心头一跳。
家里人都知道，爷爷修道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有些本事的，甚至能窥见几分天机。
“爷爷，我才上大一呢……”
老头子笑眯眯的，眼神却不躲不闪：
“不结婚没关系，可肚子里这小东西，可不好交代咯。”
钟小艾整个人僵住。
因为刚才那一刻，老爷子的手，正轻轻指向她的腹部。
要知道她怀孕才没几天，这事除了陈立，压根就没跟任何人透露过。
为了保险起见，钟小艾连医院都没敢去一趟，生怕风声走漏。
“爷爷，我……”
她真有点乱了阵脚。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能瞒多久是多久，结果刚踏进家门不到十分钟，就被人一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