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罕的银刀在雨中颤抖,孔雀石上凝着斑斑水珠,映出吴桐镇定的面容。
彝族汉子喉结滚动,尽管他的脸色仍然满是急躁,眉宇间却有了几分缓和之象。
吴桐见状赶忙趁热打铁,他走上半步,说道“你既懂汉话,就请劳烦你和诸位乡亲知会一声。”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孩子们安置在我汉军营寨中,绝不会有半分差池,如有背誓,必遭天火焚身!”
“这……”岩罕抬起头来,目光中闪动着迟疑。
突然,身后白族村寨的阿婆们纷纷摔了手中装满符水的陶罐,其中一名靠前的阿婆更是奋力挥臂,把沉甸甸的罐子对准吴桐砸来!
蜡染衣裙雨中簌簌欲飞,阿婆们用白族语哭喊着“汉官拿娃仔试药!放着祖宗传的经书不用,偏信外人的妖术!”
“汉人的话信不得!”一位彝族老者拉过岩罕,指着吴桐大吼“三年前也是这般瘟疫!有汉人官府说是施汤药,结果岩龙家的娃子当晚就见了祖先!”
岩罕刚要开口,就见十八个白族老人抬着本主神轿,吵嚷着蹒跚而来,挤进了人最多的地方。
神轿上的柏枝香火忽明忽暗,映得正中那尊“药神姑奶奶”的面容阴晴不定。
“本主示下!”为首的老妪抖开黄绢“汉家巫医冲撞了地脉,要拿童男童女祭……”
话音未落,观庐营的大栅栏内猛地爆出凄厉哭嚎。
只见一个浑身发着红疹的孩子抽搐着倒了下去,周围的孩子登时被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那是俺家娃娃!”一名彝族汉子抱着已经晕厥的媳妇,大哭道“妖道索俺娃儿性命了!俺跟你拼了!”
情势顿时急转直下,人群轰然爆发骚乱,各族方言混成的音浪如潮水般层层迭迭涌来。
白族汉子一拥而上,纷纷拔出短匕就要拼命。彝族青年更是举起枞木做成的尖利木矛,对着明军的藤牌一顿猛刺。
其中几个没能挤进内圈的纳西少年,猫儿似的爬上大树,踩着树枝举起猎弓,对准吴桐噼噼啪啪放起了箭!
众军赶忙一把把吴桐按低身形,下一秒,几支响箭曳出镝鸣,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看着钉在泥地上不住颤抖的羽箭,吴桐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这箭上搞不好还有毒呢!
众军奋力抵挡着前赴后继的人潮,其中一名举着藤牌的甲士扭过头对吴桐说“大人!让兄弟们宰了这群暴民吧!会很快的!”
“不行!”吴桐断然拒绝“再等等!”
阵线越来越小,营寨哨楼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明军,所有人手中都已经拈弦搭箭,弓如满月指向下方嘈杂的人群。
这个时候,只消吴桐一声令下,寨门口这些暴乱的孩子亲眷,就能在顷刻之间血流成河。
吴桐听着周围越来越近的呼喊和咒骂声,他攥着拳头,在心底大呼“快啊!快啊!”
千钧一发之际,山道上突然传来清越的巴乌声。
紧接着,就是远方响起一阵嘹亮的梵钟,似是在应答这声长鸣。
一阵马蹄声鼓点般疾驰而来,飞奔的骏马喷着响鼻,马上风神潇洒的青年汉军将领已是满头大汗。
裴三郎真的在半柱香之内,到感通寺打了个来回!
在他身后,十八名小沙弥手提药师佛灯开路,慧觉大师身披袈裟手持锡杖,款步踏过满地泥泞,犹如华严临凡。
紧随而来的,是举着鎏金法铃的彝族大祭司毕摩、捧着本主庙黄幡的白族经母、抱着羊皮鼓的纳西族大东巴!
一时间各族云集,各族祭司长老都来了!
各族百姓见到自家祭司长老,顿时如见神明。
彝族汉子们慌忙收起木矛,对着毕摩手中的鎏金法铃匍匐在地;白族老妪颤抖着将符水泼向泥地,用蜡染衣袖擦拭本主庙黄幡;纳西少年们急匆匆翻身下树,丢了长弓围在大东巴身边。
“罪过罪过。”慧觉大师扶起吴桐,替他掸去衣上泥灰。
老僧合掌说道“药师佛在上,老衲来迟,道长受惊了。”
“大师哪里话。”吴桐笑着握住慧觉大师的手,箭楼上的众军见状,纷纷撤去了摆开的弓弩阵。
环顾着渐渐平静的人群,慧觉大师转身面向几位大祭司,朗声问道“七日前,老衲与诸位长老共订盟誓,长老们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纳西族大东巴率先走上前来,点头允道。
“大东巴说得对!”彝族毕摩也开口应道“神树在上,慧觉大师曾说,群峰雪融之时,各族当如苍山溪水,共汇洱海!”
“正是此理。”慧觉大师微笑着点点头,他拉过身侧的吴桐,对各族百姓高声说道“苍山雪峰的冰雪尚会消融,今日老衲在此,替吴道长许下誓言,还请诸位长老做个见证!”
“老衲发誓——若七日内瘟疫不见好转,老衲这身皮囊便**于苍山之前,甘愿化作一抔净土。”
吴桐闻言大惊,刚要开口阻止,就被慧觉大师摆手拦了回去。
“既发重誓,必是成竹在胸。”老僧轻声说道“道长勿忧,只管放手去做。”
“小道……明白……”
听罢此言,吴桐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