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真龙(1 / 2)

水波荡漾,蓝朔楼躺在硌人的船板上,被一阵摇橹声吵醒。

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伸手使劲揉揉脑袋。

“我这是……在哪儿呢?”

耳畔依稀回荡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倏忽间,他脑海里突然闪回过最后存留的记忆——那处幽暗的溶洞,沸腾起冲天血火,装满疫种的艨艟在剧烈的爆炸中化成漫天铜雨……

蓝朔楼顿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

“元狗!二愣子!万人敌!小鬼……”

“师尊,他醒了!”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蓝朔楼闻声飞快转过头去,力气之大扭得颈椎骨都发出咔嚓一声。

只见王太医身披绯红色官袍,腰系素金带,胸前银丝绣成的云雁补子在微弱船火的映照下,发出炫目的银光——这是四品礼部祠祭司郎中的袍服。

药童药女分立两侧,药女正歪头盯着自己,当他迷茫的目光与药童相触时,后者厌恶地别过了头去。

蓝朔楼这时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艘乌篷小船中,外面潮平两岸,烟笼寒水。

船板轻晃,江上长风裹着寒气,钻进船篷。

蓝朔楼吃力地撑起身子,左肩箭疮的钝痛顿时激得他闷哼一声。

王太医的手掌随即按住他的肩头,力道不重,却压得他动弹不得。

“躺下。”老者从药女手中接过青瓷药碗,褐黄汤药里浮着几片丹参“你这条命是拿五斤犀角换的,莫要糟蹋了。”

蓝朔楼盯着乌篷缝隙里漏进来的半轮下弦月,喉头滚动“王大人,咱们这是……”

“咱们在去应天的水路上。”王太医淡淡答道。

“应天?”蓝朔楼目光一震。

“咱们已经离开云南前线半月有余了。”药女走上前,接过话来“你受了毒伤,一直都在昏睡,自然不知。”

蓝朔楼看着王太医手中那碗晃荡的药液,喃喃问道“那吴道长……”

“临行前,永昌侯前脚归营,燕王府的夜不收骑兵后脚就到,将吴桐提调去了傅友德大帅的中军。”王太医吹开药沫,银匙磕在碗沿发出清响;“他当晚就匆匆离了大营,再也没回来。”

“燕王何等人物,他这等乡野村夫去了,必是死无全尸!”药童嗤了一声,嘟囔出一句丧气话。

蓝朔楼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他不顾肩背剧痛,用力一捶船板,厉声吼道“吴先生的手段也是你这小兔崽子能枉议的?再胡说八道老子剁了你!”

“行了。”王太医看着斗嘴的二人,给蓝朔楼身下塞了个枕头“你伤势未愈,莫要动气。”

药匙递到唇边,蓝朔楼偏头避开,他绷带下的筋肉虬结,眼神中却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那小子临走前……连句话都没留?”

“没有。”王太医摇摇头,答道。

“当时的情形连永昌侯都不容置喙,看样子是有什么贻误不得的急症。”老太医幽幽说“他此行确实凶多吉少。”

船头灯笼在风里打着旋儿,光晕染红了王太医的银须。

老人望着神色黯然的蓝朔楼,轻声说“永昌侯给你们这群蓝姓子侄都请了功,往后若是留在应天当差,收收兵痞做派。”

“谁稀罕这劳什子!”蓝朔楼一拳捶向船板,惊飞舱外几只夜鹭。

“当初说好要请他去聚宝门吃炙鸭,然后去秦淮河的画舫里喝整夜花酒……”他嗓音渐低,攥拳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可真没享福的命!”

王太医将药碗搁下,起身时官袍扫过满船月光“世人最厌离别酒,可我劝你别醉了眼,错把应天的琉璃瓦看成大理的烽火。”

江风骤紧,蓝朔楼望向舱外流淌的星河,眼眶不由微微发涩。

“嗤,矫情!”他抹了把脸,仰头大吼道“那小子命硬得像块石头!等小爷在京城扎稳脚跟,绑也要把他绑来喝个三天三夜!”

王太医立在船头,听着舱内蓝朔楼的自言自语混进摇橹声中,药童走上前来欲言又止,老者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繁华灯火,低喃了句“痴儿。”

应天城的轮廓浮现在雾霭里,五马渡到了。

大红灯笼挂在渡口幡杆上,细碎光斑在夜晚的黑水中晕染开来。

蓝朔楼最后一个踏上码头,正好听见远处鸡鸣寺传来的晚钟。

太医院的官员早就迎候在码头上,王太医刚一下船,成群官袍便飞舞着簇拥上来,行礼寒暄好不热闹。

“小老头还挺有排场!”蓝朔楼瞅着太医院的官员们,不由嗤笑起来,他身边的兄弟们更是用力跺起脚步,故意把军靴踩得山响。

八个蓝家儿郎在官道刚刚列开队伍,夜雾里就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大队身披铠甲的骑兵从黑暗中走来,这群骑兵个个盔明甲亮,等他们来到近前之后,众人看到,在他们腰间的玉牌上,大写【金吾卫】三字。

金吾卫中转出个穿葵花团领衫的宦官,来人佝偻着身子,嗓音尖得像喉咙里插了根芦管

“永昌侯府出来的?跟着杂家走。”

就这样,在金吾卫的簇拥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打马长街,他们的影子投在粉墙上,如同八柄新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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