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星陨(1 / 2)

等王太医急匆匆赶回太医院时,月亮已经挂在海棠树梢。

御道街上马蹄铿锵,王太医的车辇急停在太医院门口,扬起一片飞尘。

“师尊!师尊慢点!”

顾不上药女的搀扶,王太医面色焦急,三步并两步从车上跳下。

他转过身去,对随行而来的直殿监大太监王德成深鞠一躬“请公公稍等片刻,老臣去收拾些必备药材,去去便回。”

“王太医但去不妨。”王德成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

王太医拾阶而上,大步走进太医院大门,但还没等走进正堂,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太医院正堂灯火通明,王景仁的皂靴刚跨过门槛,就嗅到了熟悉的沉檀香味。

这种产自琉球的贡品,放眼整个应天城,怕是只有韩国公用得起了。

“介庵兄,安庆公主府一散,别来无恙啊。”

苍老的声音传来,【如临渊岳】的匾额下,只见韩国公李善长从药柜后的阴影里,缓步转出。

今晚李善长一改往日的朴素装扮,特意穿上了一件赤红的蟒纹大袍,四爪金蟒在他微微佝偻的身躯上盘桓纵横,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装点得恍如一条残鳞断角的老龙。

他浑浊的老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直视着眼前同样苍颜白发的王景仁。

“韩国公消息真是灵通。”王景仁面色冷峻,他迎着李善长,径直走向药柜,松枝般的手稳稳拉开抽屉“只是老朽赶着配续骨膏,怕是无暇招待国公,还请国公恕罪。”

“介庵兄,你我都这般岁数了。”李善长抚着花白的胡须,慢步走上前来“何必如此费心劳神呢?”

王景仁听出了李善长口吻里隐含的危险,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犹如落雪松柏般耸立身姿,傲然俯视着眼前这个身形蜷曲的老相国。

“国公今夜来此,所为何事?”

“为了提一桩往事。”

说话间,李善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铁片,叮啷一声掷在桌上。

当看清这件物什时,王景仁的瞳孔蓦然放大一瞬——这分明在是云南时,那截由吴桐从蓝玉肩上取出来的断箭!

彼时吴桐还未发迹,临近问斩时,他在中军大帐中嘶喊着要为永昌侯解除顽疾。

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只觉得他这番垂死挣扎十分可笑,全然没把这个衣衫褴褛的小道士放在眼里。

然而如今在这太医院大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算懂了吴桐那时的绝望。

李善长轻轻摆弄着那枚凶器,慢悠悠道“当年永昌侯身上的这枚断箭,若是彻底清创本可痊愈,偏是介庵兄你留了半寸在筋肉间……”

“这么多年来,这枚拔不出来的断箭,一直都是你的免死铁券。”

大堂陡然死寂,冷冽的夜风拂过,吹得庭外海棠沙沙作响。

王景仁抓起三钱犀角包进桑皮纸,褶皱遍布的手背青筋暴起“国公今日是来问罪的?”

“岂会。”李善长重新显露出和煦笑容,轻轻拍了拍王景仁的肩膀。

随着他的动作,大堂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直殿监大太监王德成从车辇上下来,穿过庭院走进太医院大堂。

老太监用宽胖的身子堵住了大门,癞皮狗似的皱脸上绽放出森森冷笑。

“王院判配药,怎花了这么久?”王德成咧着嘴笑道,长袍玉带在月光下泛着铁灰的光泽。

这个往日卑躬屈膝的老太监,此刻居然挺直了弯曲十五年的腰板。

“你们是……一伙的!”王太医眼神里闪过震惊“是你通风报信!将宫廷内幕泄露给他们这群淮西党!”

“介庵兄话别说这么难听。”李善长接过话来“这天下本来就是淮西人打下的,如今让淮西人执掌江山,也不过分吧!”

“你们这是悖逆!”王太医厉声大喝。

李善长老脸上陡然扭曲出狰狞的神色,他抬起头,低沉说道“胡惟庸乃出自本相门下,这场大案的风波至今未平,现在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这场浩劫……总得有个头啊!”

王德成走上前来,谄笑着劝道“国公爷不过是想让太孙殿下……安分些罢了。”

听到这里,王景仁全明白了。

他抓起药杵,猛砸在青石地上“安分?你们想让我去害了太孙!”

李善长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犀角“老夫记得,当年永昌侯高烧呓语时,介庵兄往他汤药里掺了曼陀罗……”

“那是为了镇痛!”

“就像现在为了大明社稷。”李善长突然逼近“太孙若继承大统,定会依如今朝局大肆清理权贵,到时死的可不止淮西勋贵!燕王、晋王、代王……哪个不是陛下骨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知介庵兄有一手白骨生肌的本事,到时只需介庵兄高抬贵手,让太孙……变成个痴儿就好了。”

“而他若成了痴儿,下半辈子必须经由太医院照顾,等到那时,他不就是那截扎在皇宫深处,剔不出来的断箭嘛!”

“痴心妄想!”王景仁大吼,他苍老的声音响彻大堂“老夫行医六十七载,虽做过错事,却自问从未曾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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