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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气泡破裂,梅伦周身光华应声炸碎,化作漫天流萤。
他喉头一甜,踉跄着连退数步,殷红血迹自唇角溢出,在雪地上溅开点点红梅。
护体真元既破,漫天弩箭构成的死亡铁幕再无阻碍,裹挟着刺骨寒意倾泻而下。
那柄乌沉小刀更是不依不饶,携着余势,直冲他的心口。
更高处,清微道人屹立檐角。
那柄凛冽长剑已然出鞘,将梅伦的气机牢牢锁定。
天地寂然,万物凝滞。
清微手腕轻转,那柄长剑便似缓实疾地凌空斩落。
他的姿态轻松肆意,仿佛泼墨山水画收官的最后一笔。
梅伦却从那浑然天成的剑意中,窥见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千钧一发之际,九天之上似有一缕极细微的锐鸣穿透云层。
然而梅伦已无暇他顾。
生死关头,他眼中厉色暴涨,竟对迫在眉睫的死亡不闪不避。
他双手掐诀放置胸前,最后残存的真元毫无保留地从指尖迸发而出,化作一场璀璨的炽白光雨。
这爆发而出的光雨并未即刻消散,反而如蛛网般勾连起一股神秘联系,悍然唤醒了他脚下这座皇城沉寂的根基。
“嗡——”
刹那间,梅伦身周丈许之地,无数刺目的金色光线自砖石瓦片之中奔涌而出,如活物般急速交织、盘旋,化为了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
这正是这座皇城的根基,守护大阵太上敕令禁阵。
传说之中的五等禁忌大阵。
虽然这道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不及完整大阵的半分,但其威能已足以撼天动地。
只见那冲天的金色光柱并未硬撼,而是骤然化作一道湍急的漩涡力场。
那倾泻而来的弩箭洪流冲入光漩,顷刻间便被狂暴的漩涡之力搅散、带偏,如雨点般无力地坠落在地。
而那柄雷龙般的乌沉小刀刺入其中,轨迹也顿时一乱,雷光爆散,发出不甘的尖啸。
就连清微那浑然天成的绝杀一剑,其磅礴无比的剑光斩入这皇阵根基之中,亦如陷入无尽泥沼,剑势为之一滞。
然而梅伦虽然暂时活命,但强行以如今清净境的真元驾驭如此阵力,反噬顷刻而至。
他周身经脉如遭烈火灼烧,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如金纸。
这搏命之举,虽暂阻绝杀,却也将他推向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就在此时,梅伦身旁的空间忽然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
随着空间的剧烈地扭曲、撕裂,一道人影从中踉跄地跌了出来。
那竟是一个形销骨立,满头白发枯槁如乱草的男子。
他面色灰败,浑身血气枯竭,仿佛一具仅凭执念支撑的行走骷髅。
尽管对方形貌剧变,但梅伦却从那残存的眼神和衣着中,一眼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心脏猛地一抽,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启动了那座府内秘阵。
关于那座秘阵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碎片般刺入梅伦剧痛的脑海,梳梨当年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我丈夫既为当世绝顶强者,这世间自然没有别处,比在你身边更加安全。”
梅伦懂,她还有一句话没说:“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将这最后的生路,拴在了自己身上。
自此以后,无论梅伦身在何方,只要公主府秘阵启动,启动者都能瞬间传送到他的身边。
而那座秘阵,正常启动需以阵眼杵为钥。
强行开启的代价,便是眼前这燃尽生命,形销骨立的一幕。
梅伦眼中含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一声颤抖的低唤,道:“小贲。”
赵小贲干裂的嘴唇,吃力地向上弯了弯,气若游丝,道:“将军,幸不……。”
最后的辱命二字,几乎微不可闻。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颤抖着解开怀中紧缚的襁褓。
接着,他将那安然入睡的婴儿,如同交付毕生信念般,小心翼翼地递向梅伦。
梅伦接过襁褓,还未来得及低头看一下婴儿熟睡的脸庞,便见那双递出婴儿的手骤然垂落。
那双曾为他提刀握缰,此刻拼尽最后力气护住他血脉的手,重重地砸在了积雪中,而后再无声息。
眼看他就要顺势滚落屋檐,梅伦猛地单膝跪地,将其一把拉住。
他手臂一揽,将赵小贲的遗体轻轻扶靠在一旁高耸的殿脊吻兽之后,那瑞兽的身影恰好为他挡去了风雪。
凝视着那张陌生却熟悉的脸颊,梅伦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八岁的稚嫩面孔。
那年,八岁的赵小贲蜷缩在破庙角落,浑身冻得发紫,一双警惕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梅伦脱下大氅裹住他,那孩子抓住他衣角的手,是那般冰凉,却又烫得灼人。
又是那个雪夜,少年赵小贲捧着热汤,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道:“先生,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当个大英雄。”
梅伦揉了揉他脑袋,道:“先活下来,活下来再说。”
今夜离府前,已是青年模样的赵小贲神情肃穆,道:“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