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冲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众女心头。前一刻还觉得天塌地陷,下一刻却又被这泼天的富贵砸得晕头转向。偏将军?统领八千人马?陈卿舒扶着门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她知道赵锋有本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本事能大到这个地步!一步登天,成了将军!可……可义军主力不是要退回韬光县吗?为什么阿郎还要去打?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看着钱冲那张不耐烦的粗犷大脸,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钱半侯……将军,里面请,喝口水吧。”陈卿舒勉强挤出一个笑,侧身让开路。“不喝了!俺还得回去复命!”钱冲摆了摆手,催促道:“陈公有令,让你们即刻收拾东西,跟我去韬光县!城里的大宅子都给你们备好了!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不能再住这穷乡僻壤了!”将军夫人……这四个字,让叶芷怡、林清月几女都有些恍惚,仿佛在做梦一样。陈卿舒定了定神,她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朝钱冲福了一福:“还请将军稍候片刻,我们姐妹几个,进去商量一下,收拾些细软。”“快点儿!别磨蹭!”钱冲不耐烦地挥挥手,大马金刀地在院门口的石墩上坐了下来。陈卿舒赶紧拉着几个还处于震惊中的姐妹,退回了屋里,将房门紧紧关上。“大姐,这……这是真的吗?阿郎他……他真当上将军了?”林清月的声音还在发颤,脸上又是喜悦又是担忧。叶芷怡也攥紧了手帕,轻声道:“这……这也太快了些……”屋子里,只有曾是州府将军丫鬟的姹紫。低着头,一言不发,小脸上满是惊惧。“姹紫,你怎么了?”陈卿舒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姹紫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哪里奇怪?”“义军……义军明明打了败仗,大部队都要退回韬光县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老爷一个人,带着八千人马去攻打全椒?”姹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奴婢以前在州府将军府里待过,听府里的先生说过……这叫……这叫断后!”断后!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众女心上。“而且……”姹紫越说越怕,眼泪都掉了下来:“老爷他……他刚刚当上将军,根基不稳,手下都是些不服气的老将。陈公……陈公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接到县里去,还给大宅子,又派人来‘保护’……”话说到这里,她不敢再说下去了。但屋子里的几个女人,都不是傻子。陈卿舒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如果说姹紫前半段的猜测让她们心惊。那后半段的话,则让她们如坠冰窟!什么将军夫人!什么大宅子!她们……她们是人质!是陈公用来拿捏赵锋,确保他会拼死断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筹码!而若是赵锋打了胜仗,功高震主。陈公手里攥着她们,也可以让赵锋不敢有二心。若是赵锋战败身死……那她们这几个所谓的“将军夫人”,下场恐怕比死还难受!想明白这一层,屋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刚刚升起的那些许喜悦和荣耀,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恐惧。“怎么办……大姐,我们怎么办啊……”楚惜水吓得六神无主,死死抓住了陈卿舒的衣袖。陈卿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乱。看了一眼窗外钱冲那魁梧的身影,咬了咬牙。“还能怎么办?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如今这光景,我们几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出了这个村子,怕是连一天都活不下来!”“现在,只能相信阿郎!他既然敢接下这个担子,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陈卿舒的话,像是一剂定心针,让慌乱的几女稍稍安定了一些。是啊,除了相信那个男人,她们别无选择。“都别哭了!”陈卿舒擦了擦眼角,“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尤其是阿郎给的那些金银。到了县城,处处都要用钱。另外,把姹紫记下的那些拳谱枪法也都带上,万万不能丢了!”几人闻言,连忙分头行动。屋外,钱冲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喊道:“好了没有啊!再磨蹭,天都黑了!”“来了来了!”陈卿舒应了一声,带着几人推门而出。临走前,陈卿舒找到了村长赵德。将院子的钥匙交给了他,又塞过去几块碎银子。“德叔,我们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回来。这院子,就拜托您照看了。”赵德看着眼前这几个要去县城享福的“将军夫人”,又看了看门口那些杀气腾腾的兵士,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叹了口气,把银子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