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历阳后城。此地背靠长江,因江水屡次泛滥。历阳百姓百年来不断垒土加固,铸就了一道如山峦般高耸的后城墙。此刻,城墙之上。五百名弓箭手引弓搭箭,箭簇在晨光下泛着森森寒芒,蓄势待发。江面上。一艘巨大的楼船战舰,静静地停泊着。赵锋负手立于船头,江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在他的身后,是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的韩定国。更远一些的船楼阴影下,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绝色少女。侍女已经为她们换上了干净的素色长裙,也送来了热食,但她们一口未动。昨夜的噩梦与屈辱,让她们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姐姐崔瑞云紧紧拉着妹妹的手。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阵仗,心中一片冰凉。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而妹妹崔瑞夕,在最初的恐惧过后,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赵锋的背影。那眼神里,是刻骨的恨意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畏惧。江面,起了波涛。远处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片黑点,并迅速放大。是船队!十几艘大小不一的战船,正劈波斩浪,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一艘,显然是官军的制式楼船。高大威猛,船头悬挂着一个斗大的“韩”字帅旗。船上人影绰绰,除了甲胄鲜明的官军。更多的,是挤在甲板上、衣衫褴褛的妇孺。那正是被遗落在韬光县的一千两百多名义军家眷。韩破虏为了赶时间,只征集到了这十几艘船。堪堪将人装下,自己只带了数百亲兵护卫。看着那面熟悉的“韩”字大旗,看着船头那个与自己有七分相像、身披重甲的年轻身影。韩定国虎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他的儿子,没有让他失望,真的带着人来了。有羞愧。他韩定国一生纵横沙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沦为阶下之囚,需要自己的儿子来交换。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将军……”崔瑞云看到那官军的旗帜,仿佛看到了救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而崔瑞夕更是激动得小脸通红。她认得那面旗帜,那是大乾军神韩家的帅旗!朝廷的大军来了!这个恶贼的死期到了!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脱离苦海。赵锋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船队在百步之外停下。为首的楼船上,韩破虏手按剑柄,目光如电,死死地锁定了赵锋身边的韩定国。当看清父亲虽然面色难看,但衣着整洁,并未受刑的模样,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脑门!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贼,擒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船上的反贼赵锋听着!”韩破虏运足了中气,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江面上滚滚传开。“我乃大乾韩破虏!你挟持我父,罪该万死!如今我大军已至,你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他自负有小军神之姿,平日里最讲究先声夺人,此刻更是将气势提到了顶点。“识相的,立刻放下武器,恭恭敬敬地将我父亲送过江来!我可向朝廷为你请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待我大军破城之日,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麾下数万叛军,尽数填江!”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属于世家将门的傲慢与威压。崔瑞夕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这位韩将军威武不凡,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气概!她看向赵锋,想从他脸上看到恐惧和慌乱。可她失望了。赵锋非但没有半点惧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侧过头,对着身旁的韩定国。半开玩笑地问道:“韩公,令郎这嗓门,倒是随你。”韩定国老脸一红,又气又恼。把头扭到一边,闷哼一声,不去看他。赵锋哈哈一笑。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对面的船上。这笑声。在韩破虏听来,是**裸的挑衅!“你笑什么!”韩破虏怒喝。赵锋止住笑,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船舷上,身子微微前倾。他看着对面的韩破虏,就像看着一个正在卖力表演的后辈。“韩将军,别来无恙啊。”一句轻飘飘的问候,却让韩破虏直接愣住了。别来无恙?我与你素未谋面,何来无恙一说?赵锋不等他反应,继续说道:“我笑你,天真。”“你说什么?”韩破虏双眼一眯,杀气毕露。“我说你天真。”赵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