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城。陈府,灵堂。陈燕婉失魂落魄地走进来时。陈显平正背对着她,擦拭着供桌上的灵位。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回来了?”“嗯。”陈燕婉的声音有些沙哑。“护送你的人呢?”“都死了。”陈燕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赵锋杀的。”陈显平擦拭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原样。“他很谨慎。”陈显平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也好。他若不杀,我也要杀。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冰冷的话语,让灵堂内的空气又冷了几分。陈燕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着大伯那宽厚而陌生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从怀中掏出那封被体温焐热的信,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恨意:“大伯,夏侯昱!夏侯昱是赵锋的人!这是赵锋让我亲手交给他的信!”“信口用火漆封着,赵锋说他做了记号,不让我看!”陈显平终于转过身。接过那封信。看了一眼上面完好无损的火漆封印,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我早就猜到夏侯昱此人,心怀叵测。你父亲在时,便说他虽有奇谋,然眼神如鹰,脑后有反骨,不可尽信。”“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看错他。”他捏着那封信,手指轻轻摩挲着。“至于这火漆……呵呵,雕虫小技,也想瞒过我?”陈燕婉看着他脸上那副尽在掌握的傲然神情,心中的屈辱和愤恨稍稍平复了些。只见陈显平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看也不看那火漆封印,而是将刀尖对准了信封的侧面。他屏住呼吸,手腕轻轻一动。刀刃便无声无息地沿着信封的折边,划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口子。整个过程,火漆封印纹丝不动。他小心翼翼地从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中,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大伯好厉害!”陈燕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陈显平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那是一种智谋碾压对手的快意。他将匕首收回鞘中,傲然道:“对付赵锋这种泥腿子,还需用些手段。待我看看,他给夏侯昱这狗贼,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密谋。”陈显平缓缓展开竹简,目光落在上面。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个灵堂,陷入了一片死寂。陈显平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那副傲然自得的神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打了一巴掌。瞬间碎裂,只剩下错愕与茫然。然后,那茫然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他娘的!”一声粗鄙至极的怒骂,从这位素来沉稳的安康将军口中爆发出来,在空旷的灵堂里回荡不休。“这写的……这写的他娘的是个什么狗屁东西!”陈燕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只见那光滑的竹简上,用一种张扬霸道的笔迹,清清楚楚地写着八个大字。【红烧鸡翅,我喜欢吃】“……”陈燕婉也懵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红烧鸡翅?这是什么?暗号吗?陈显平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像一头困兽,在灵堂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王八蛋!竖子!安敢如此辱我!”“红烧鸡翅……鸡翅……难道是说要从两翼包抄?不对!他娘的哪有这种暗号!”“我喜欢吃……喜欢吃……难道是说他胃口很大,想要吞并整个衡山郡?这还用他说?!”他和陈燕婉两个人,对着这八个字。大眼瞪小眼,研究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脑袋都快想炸了,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八个字,就像赵锋那张可恶的笑脸,充满了嘲弄和戏谑。让他们感觉自己像两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罢了!”陈显平猛地一拍桌子,不再去想这见鬼的暗号。他将信重新塞回信封里。然后。他死死地盯着陈燕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去,给我打两桶井水来!”陈燕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很快,两桶冰冷的井水被抬进了灵堂。在陈燕婉惊愕的目光中。陈显平提起一个木桶,从她的头顶,兜头浇下!“哗啦——”冰冷刺骨的井水,瞬间将陈燕婉浇了个透心凉。发丝紧紧地贴在脸颊上,身上的粗布衣衫也湿透了。她冷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伯。陈显平却不管不顾,又将另一桶水。连同那封信一起,浇在了地上。他捡起湿漉漉的信封,塞到陈燕婉冰冷的手中。“去,现在就去见夏侯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