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一晃。二十日过。时节已入深冬,天地间一片苍茫。鹅毛般的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三日。将整个淮南大地,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官道之上,一支绵延数里的庞大军队。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士卒们的眉毛、胡须上都挂满了冰霜。呼出的白气,瞬间便被凛冽的寒风吹散。队伍的最前方。赵锋身披一袭黑色大氅,骑在乌骓马之上,沉默地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的世界。在彻底解决了寿春城的军政民务,留下了心腹将领与一应文官之后。他便率领着大军主力,踏上了返回大本营历阳的归途。他需要赶在年前,回到历阳。一来,是与将士们一同过个安稳年,鼓舞士气。二来,则是要总结今年得失。并为来年的发展做出最周全的准备。这一路上,他并未急着赶路。每到一处城池,都会驻扎休整,安抚地方,检阅军备。阜陵。便是他们归途中的最后一站。再往前走上一日,便可抵达历阳。“全军原地休整!埋锅造饭!”随着传令兵的呼喊,长长的行军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士卒们熟练地寻了背风之处,开始清理积雪,支起行军锅,燃起篝火。很快,冰冷的雪地之上。便升起了一处处温暖的营火,烤肉的香气与士卒们的笑谈声,驱散了些许严寒。赵锋勒马停在一处高坡上,并未下马。他的目光,越过下方忙碌的军士,投向了远处被大雪压弯了枝头的树林。千万棵树木,仿佛在一夜之间,披上了银白的甲胄。琼枝玉叶,晶莹剔透。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反射着清冷的光。那壮阔而肃杀的景致。让赵锋胸中,一股难言的豪情油然而生。他想起了前世那个盛唐,想起了那些边塞诗人。想起了那一句,足以描绘眼前此景的千古绝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他下意识地将这句诗轻声念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后几名亲卫的耳中。其中。便有刚刚从寿春随他一同返回的秀才,黄枭。此刻的黄枭,正冻得嘴唇发紫,搓着手。想着待会儿能不能分到一碗热汤。当赵锋那句诗传入他耳中的瞬间。黄枭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主……主公?!”黄枭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踉跄着跑到赵锋的马前,激动得满脸通红。“主公!方才那句……那句诗,可是主公所作?!”赵锋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黄枭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抄袭狗特有的暗爽。当初将黄枭从寿春带走,而非留他在故地,正是赵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黄枭此人,熟悉寿春,在当地亦有盘根错杂的关系。将他留在那里,固然能快速稳定地方。但也等同于给了他坐大的机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将他带在身边,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其才,而抑其势,方是帝王心术。此刻看来。这黄枭除了精于算计,在文学上的品味倒也不差。是个真秀才!赵锋面色平静,微微颔首,淡淡道:“不过是见此雪景,有感而发罢了。怎么,你觉得不妥?”“不!不不不!不是不妥!是太妥了!是……是神来之笔啊!!”黄枭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指着远处的雪林,唾沫横飞地解说道:“主公!您看!这漫天大雪,寻常人只会说其‘白’,说其‘大’!便是有些文采的,最多也只能用‘柳絮’、‘盐末’来形容,早已落了俗套!”“可主公您……您竟能想到用‘春风’、用‘梨花’来比喻这冬日雪景!将这凛冽寒冬,写出了盛春之意!将这肃杀之景,描绘出勃勃生机!此等想象,此等气魄,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诗!好诗啊!”黄枭反复吟诵着,竟是痴了,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此句一出,天下所有咏雪之诗,皆成糟粕!主公之文采,真乃天授也!”周围的亲卫们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见一向自视甚高的黄秀才,竟对主公推崇到如此地步。他们望向赵锋的眼神中,也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敬畏与崇拜。听着这发自肺腑的吹捧。赵锋心中那点“借用”古人的愧疚感,也被巨大的满足感所取代。他只是摆了摆手,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道:“侥幸而已。”深藏,功与名。……翌日。风雪渐歇。当大军的先头部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