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一马当先,冲在二班的最前面,一把扛起班里最重的那台71型电台主机,沉甸甸的铁疙瘩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王全胜!昌海!你们两个负责备用电池和手摇发电机!其他人,天线、线缆、工具包,一样不能少!快!”
王全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灌进脖子,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甩了甩头,和昌海合力抬起沉重的备用电池箱,黄色的泥浆瞬间没过了军靴的脚踝,每一步都像是陷在沼泽里,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拔出来。
胸口那封滚烫的家信,此刻仿佛成了他无穷的力量源泉。
秀莲……
等我回来!
五分钟,分秒不差!
一辆辆解放牌军用卡车已经嘶吼着发动,战士们浑身湿透,扛着,抱着,抬着各种设备,迅速而有序地爬上敞篷车厢。
军车冲破雨幕,卷起滔天的泥水,,朝着灾情最严重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里,风雨呼啸,战士们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每年雨季,抗洪抢险都是周边驻军的头等大事。
此刻,不知多少个团的兄弟部队已经像他们一样,全员出动。
步兵团的兄弟们,要去堵决口,用血肉之躯筑起新的堤坝;
汽车兵们,正玩命地在被洪水冲毁的道路上运送物资;
而医护兵,早已奔赴在拯救生命的第一线。
他们通信兵,则是这场战斗的神经!
“都给老子听好了!”耿秋的声音压过了发动机的轰鸣。
“咱们现在就靠我们手里这些家伙,靠我们两条腿,去给指挥部和地方政府之间,拉起一条能救命的线!”
“我们快一分钟,指挥部的命令就能早一分钟下达!步兵兄弟就能早一分钟堵住缺口!老百姓就能少一分危险!”
“咱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接通!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吼声震天,盖过了风雨。
“我们这次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耿秋的语气愈发凝重。
“清河县,上游水库堤坝出现溃口,整个县城的对外通讯全部中断!成了聋子,瞎子!”
“上级命令我们二班,作为尖刀班,必须在天亮之前,强行突进到县城附近,恢复与指挥部的联系!”
夜色如墨,山路崎岖。
卡车只能将他们送到还能通行的路段尽头。
剩下的几十里山路,全靠一双腿!
脚下是湿滑的烂泥,身边是咆哮的洪水,头顶是瓢泼的暴雨。
稍有不慎,滑落下去,瞬间就会被浑浊的激流吞没,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然而,二班十二名战士,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惧色!
耿秋的二班,各项训练成绩次次都是全连第一!
最硬的骨头,就得啃最硬的仗!
这是荣誉,更是责任!
王全胜感觉自己的肺就像一个破风箱,火辣辣地疼。
沉重的设备压得他腰都快直不起来,可他的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他知道,这不是演习。
“注意!前面是洼地,积水深!全体向左,跟我上高坡!”
耿秋扛着最重的电台,却永远冲在最前面,为整个队伍探明着前路。
他的吼声,就是黑夜里最可靠的信标。
绕过两处几乎被洪水淹没的低洼地带,耿秋终于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一分钟之内,架设电台!”
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王全胜!天线!那棵最高的白杨树,看見没有?上去!”
耿秋指着不远处一棵在风雨中狂摆的白杨树,语气不容置疑。
“是!”
王全胜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将整片山坡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雷雨天爬树架天线,跟玩命没什么区别!
可王全胜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将天线的一头死死咬在嘴里,手脚并用,死死扒住湿滑的树干,顶着狂风暴雨,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
“频率30.5!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
耿秋跪在泥水里,双手飞快地调试着电台,对着话筒大声嘶吼。
“不行!班长!干扰太强!”负责监听的战士焦急地喊着。
“天线再高一点!”耿秋抬头,冲着树上的王全胜吼道。
雨水对信号的影响是致命的。
王全胜咬紧牙关,又往上爬了将近两米,直到爬到树冠顶端,将天线牢牢固定在最高的树杈上!
“沙沙……收到,这里是指挥部……”
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后,耳机里终于传来了微弱的回应!
通了!
耿秋猛地一拳砸在泥地里,溅起一片泥水。
“立即汇报!第一中继站建立完毕!请求下一步指示!”
耳机里很快传来上级清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