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里,铁锈和尘土的气味浓得呛鼻。几缕残阳从破窗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粒,像金色的毒粉。凌墨背靠着一个巨大的废弃木箱,西装沾满污渍,呼吸间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克制——一种非人的冷静,压制着胸腔里翻涌的、对那罐金色粘稠物的剧烈渴望。
苏棠离他几步远,手里紧攥着一根生锈的铁管,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不时扫过那只被放在破油桶上的玻璃罐,蜂蜜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又罪恶的光泽。她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还会来吗?”她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离从不错过预约。”凌墨的声音低沉稳定,仿佛眼下不是亡命逃窜,只是一场稍有延误的会议。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仓库角落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被推开,陆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他依旧西装革履,眼镜片一丝不染,手里提着一个昂贵的医用冷藏箱,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他目光精准地落在凌墨和苏棠身上,快速扫过,没有任何寒暄。
“根据您提供的症状描述和有限的样本分析,”陆离开门见山,将冷藏箱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箱子上打开,里面是精密的采样工具和几个试剂瓶,“蜂蜜里含有极高浓度的新型合成糖苷,混合了多种稀有生物碱和…一种未知的神经活性物质。”
他取出一滴蜂蜜,滴入试剂瓶,液体迅速变成诡异的紫黑色。“它能在极短时间内与中枢神经系统结合,产生强烈愉悦感和依赖性的同时,似乎也在干扰记忆检索功能和…人格的某些方面。”他抬眼看了看凌墨,“您最近是否感到情绪波动异常?或者对某些特定事物的认知出现偏差?”
凌墨想起自己对苏棠那种突如其来的、近乎程序化的信任与亲近,胃里一阵翻搅。“有。”他言简意赅。
陆离又看向苏棠:“苏小姐应该也出现了类似的身体渴求,并伴有肌肉效能短暂提升,随后是更深层的疲惫?”
苏棠点头,铁管握得更紧:“戒掉会怎样?”
“根据物质特性推断,”陆离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会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剧烈疼痛、幻觉、认知崩溃,最终可能导致器官衰竭。理论上,无法自行戒断。”
仓库内一片死寂。阳光又偏移了几分,阴影拉长,如同蛰伏的怪兽。
“有解药吗?”凌墨问。
“这种复合物是定制设计的,解药必然同样特殊。”陆离开始收拾工具,“需要原始配方和制备流程。但我发现了另一个线索。”他拿起那个变色的试剂瓶,“这种神经活性物质极其不稳定,需要一种特殊的稀有花粉作为稳定剂。这种花粉只产于瑞士阿尔卑斯山一个极小范围的保护区,由凌氏旗下的生物科技公司独家代理。”
瑞士。祖母的疗养院。
所有线索再次拧成一股绳,勒向他们的咽喉。
“她算准了我们离不开,也算准了我们最终会去找她。”凌墨冷笑,眼底结冰。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几声突兀的鸟叫,节奏诡异。
陆离动作瞬间停滞,侧耳倾听,脸色微变:“是预警信号。我们被发现了。”
几乎同时,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数个穿着统一黑色制服、行动迅捷如豹的人影冲了进来,动作专业狠戾,直扑他们三人!
不是警察,更像是私人豢养的顶级雇佣兵。
“走!”陆离猛地合上冷藏箱,指向那扇暗门。
苏棠反应极快,铁管呼啸着掷出,砸中冲在最前面那人的面门,趁对方踉跄的瞬间,她抓起那罐蜂蜜。凌墨则一脚踹翻旁边的废料堆,制造障碍和混乱。
“蜂蜜不能带!”陆离厉声阻止。
“必须带!”苏棠咬牙,将其死死护在怀里,“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子弹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打在生锈的机器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凌墨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扬向追兵,拉住苏棠的手腕,冲向暗门。
陆离率先钻入,在黑暗中急促道:“跟我来!这条通道通往旧下水系统,能避开主要街道!”
黑暗、潮湿、狭窄的通道里,只有三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荡。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紧追不舍。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苏棠在奔跑中喘息着问。
“蜂蜜…或者我们本身…”凌墨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沉闷,“可能从离开海岛就被盯上了。”
陆离在前方带路,语气依旧冷静得可怕:“更大的可能是我们内部有定位装置。药物只是控制的一部分,物理追踪是必然的备份方案。”
跑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和喧嚣的城市声。一个出口。
陆离率先探出查看,随即缩回:“外面有车等着。两辆黑色厢式车,是祖母的风格。”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凌墨眼神一狠,看向苏棠:“信我吗?”
苏棠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污渍,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现在还能信谁?”
“赌一把。”凌墨猛地推开出口的铁栅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