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站在大帐之内,看着慷慨激昂,一副名将风采的刘光世,突然有些堵得慌。
他在河北,屡次与女真鞑子交手,要是对方真这么好打,那倒好了。
你的兵马就在这里,来时岳飞就发现了,士气低迷,而将帅们却在在中军大帐里吃酒听乐,哪像他自己吹嘘的一般。
他说的再好听,在岳飞这种人眼里,纯属是放空炮。
眼见为实,所以岳飞反而更加担心,这种金玉其外的统帅,该不会葬送大宋最后这点强兵吧
女真鞑子如今势如破竹,别说完颜宗望的本部兵马,就是郭药师来到大宋,那也是一路横扫。
直到碰上宗泽,才算是有了一点来自抵抗军的压力。
再往南,可就是自己的家乡相州了!
从大帐内出来,岳飞满心担忧,现下他算是明白了,西军在伐辽时候的战败,不能只怪朝廷。
他们自己问题也很大,刘光世不是不通道理,见识也并不算荒唐,这一番筹谋,至少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但关键你不是那块料啊,你要是真有自己说的那种才能,这番大话也有落实的可能。
如今看你这兵营、看你这军心士气,看你在中军大帐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缺少统御大军的能力。
识见对了,能力却远远跟不上!志大才疏的主帅,配上这样一支士气甚低,疲惫涣散的大军。
纵然人马再多,又能吓住谁人?
而且这刘光世,刚刚执掌鄜延军,以前也没有什么大的胜绩。
他怎么就如此自信呢,完全把自家想象当成了现实。
甚至连女真鞑子也必须按照他的筹划老实行事,全然不接受其他的可能性。
岳飞是个很务实的人,他觉得这名年纪轻轻,就执掌鄜延军的小刘相公,要是不经过惨痛挫折,好像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敌人也自有他们的盘算!
没有人会完全按你的想法来打仗。
这世上,能指挥敌人的可能也会有,但那得是千年不遇的真英雄。
就以刘光世如今这个状态,别说自己拙于口舌了,就算自己是苏张复生,将口说出血来,也改变不了刘光世的念头!
走出鄜延军的兵营,岳飞看着那些精壮的鄜延军士卒,还有他们身上,百战养出的气势。
这无疑是一支强兵,可是将帅呢?
看向那酒气熏天的中军大帐,岳飞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回到鼓山,岳飞独自进入宗泽的大帐,宗泽正在俯身观看一份军报。
他抬了抬头,然后又低了下去,“鹏举回来了。”
岳飞抱了抱拳,叉手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部说了一遍。
宗泽一下抬起头来,倒吸一口气,懊恼道:“祸事了,祸事了!我该亲自去的!”
鄜延军的支援,是宗泽期盼已久的,他在磁州打的太艰难了。
虽然有李纲在京畿前线为他筹备物资,主战派占了上风之后,江南的漕粮也供给得上。
但是女真兵马太多,在燕山府打的太顺利。
河北义军虽然复仇的决心是有的,但毕竟是刚刚成军,前不久还是农民。
对面不管是郭药师的常胜军,还是女真鞑子,都是打了十几年仗的兵。
岳飞看着宗泽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便劝道:“宗帅就是亲自去,那刘安世也未必听得进去宗帅的金玉良言。”
宗泽说道:“本朝重文轻武,我这进士出身的文官,在西北监军时候,多有胡乱指挥者。所以他们西军,不信任文官,我早该料到这一点。”
“如今我又没有亲自去劝说,他定然以为我轻视于他,说不定还存着一些怨气。”
岳飞想起刘安世的话,心中暗道他确实有怨气,尤其是对朝廷处置了他爹刘延庆这件事上。
说起来,刘延庆虽然有罪,但是罪过更大的童贯却没有事。
这本身就不对劲。
但是无论如何,如今的战局是最重要的。
宗泽犹豫了片刻,说道:“就让我再去一趟吧。”
他这几日身体不好,帐内众人都有些担忧:“如今磁州沿途多有女真哨骑,若是派出的人少了,难以护卫宗帅周全,可派出人多了,反倒容易引来女真大军。”
“女真骑兵比我们快。”
“宗帅不可亲往!”
宗泽权衡再三,确实危险太大。自己并非身强力壮的武将,这几年被贬黜,越发地衰弱。
大宋时候,走趟远门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很折磨的。
那时候道路可没有后世平坦。
刘光世新到,女真肯定派出了无数的哨骑,在暗中监测他的动作。
贸然前往,只怕大概率真的会死。
不是他宗泽怕死,而是如今他死不得。
磁州义勇,几乎只服宗泽一人,他要是没了,这些义军未必还会听大宋的号令。
宗泽这人,是有很高的人格魅力的,后来收复东京之后,周围的大盗、义军、流民帅大部分都来投奔了他,而且十分忠心。
而宗泽死后,大宋也未见的会继续供给这支兵马。
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坐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