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茶楼。
晨光初煦,檐影东斜。
车辇穿过熙攘的街市,在“大福茶楼”门口稳稳停下。
沈月疏整了整衣襟,在青桔的搀扶下下车。
门口的伙计看到沈月疏和从沙,先是一愣,随即堆起笑脸迎上来,“夫人大驾光临,小的这就去通报朱掌柜。”
伙计是不认识沈月疏的,但见沈月疏容貌绝佳、气度不凡,那从沙又对她毕恭毕敬,便猜出她便是卓鹤卿娶的新夫人。
沈月疏微微颔首,人跟着从沙进了茶楼。
她打眼扫去,偌大的茶堂空落落的,稀稀疏疏只坐了两三桌客人,且多是些闲坐聊天的老者。
跑堂的伙计也懒扬扬地,倚在柜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抹布擦着桌面。
晨光从雕花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缓慢浮动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却更衬出一种近乎凝滞的冷清。
这般冷清,这茶楼能赚钱才是见了鬼了。
“哎呀呀,卓夫人亲临,真是蓬荜生辉。”
一个约莫五旬的圆脸男子匆匆从后堂迎出,福身行礼,脸上堆满笑容,“夫人请先随我至后院品茶歇息片刻。”
沈月疏浅笑回礼,“朱掌柜客气了,卓君嘱我来看看茶楼近况,顺便了解下账目。”
“那是应该的。”
朱掌柜脸上热络着,又对身边的伙计道,“找孙账头把今年的账本拿过来给夫人过目。”
朱掌柜撩开通往前厅后门的门帘,在前面侧身引路,沈月疏缓步跟上。
穿过一道窄窄的廊道,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一处僻静院落,几竿翠竹掩映着一扇雕花木门。
朱掌柜快走两步,推开房门,一股清雅的檀香气息迎面扑来。屋内陈设精致,临窗可望见一池春水。
沈月疏刚落座,店伙计便托着一个朱漆茶盘悄步而入。
盘上一把素净的白瓷壶,一只同色茶盏,另有一碟剥好皮的桔子、龙眼。
伙计将茶水果品一一轻放在沈月疏手边的矮几上,动作又快又稳,悄无声息,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多看一眼,仍是低着头,迅速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好的龙井,夫人先品茶……”
朱掌柜亲手执壶为沈月疏斟了七分满,躬身陪着笑。
沈月疏执起茶盏轻抿一口,账房先生便捧着账目过来了。
朱掌柜接过账本,将它恭恭敬敬地呈给沈月疏,道:“夫人请查阅,都在这儿了。”
沈月疏放下茶盏,随手翻开账本。
账目密密麻麻,条目繁多,但许多地方墨迹深浅不一,一看便是后来添补的。
再看账本上茶叶的进价与报损数额,沈月疏只觉心头微沉——这两项数目似乎都偏高了些。
她清晰记得,去年听雨轩购入的一等龙井茶与一等绿杨春茶,进价仅为眼下账本里同品级茶叶的九成。
可今年杭州、广陵两地分明风调雨顺,茶叶收成大好,按常理进货价该更低才是,怎么反倒涨了?
念头转至此处,沈月疏面上未露半分异样,只是缓缓抬眼,语气平静地向对面问道:“朱掌柜,去年咱们店里这龙井和绿杨春的进价比起今年,是高些还是低些?”
“去年高些,杭州和广陵去年都大旱,茶叶减产。茶农都抬高了物价。”
朱掌柜的腰杆弯了半寸,双手交叠在身前。
“朱掌柜带我去库房看看。”
沈月疏站起身来,声音淡淡。
“好。”
朱掌柜在前面带路,脚步却有些磨蹭,时不时停下整理一下衣襟。
方才店里伙计来报沈月疏到访时,朱掌柜心里便咯噔一下,当即暗中吩咐心腹,赶紧把库房里那些霉变的茶叶藏好——此刻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只盼着心腹能处置妥当,别出什么岔子。
沈月疏跟着朱掌柜穿过一道吱呀作响的木门,往后院更深处走。
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院角,却见两个伙计正吃力地抬着一口半人高的陶土罐子,脚步匆匆地往侧门方向挪。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两个伙计猛地抬头,目光与沈月疏撞了个正着,脸色瞬间煞白,明显慌了神。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满是惊恐的眼神,慌忙低下头,脚步陡然加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小跑起来,转眼便消失在侧门的拐角后。
沈月疏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收在眼里,又不着痕迹地瞥了身旁的朱掌柜一眼——只见他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脸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又强作镇定,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油灯昏黄的光线逐渐照亮三丈见方的库房,三十口锡罐沿墙而立,罐身贴着茶名、等级、产地和采购日期。
沈月疏轻叩罐身,让朱掌柜分别打开一罐特级西湖龙井和一级西湖龙井。
封口揭开,沈月疏用木勺探入两个罐中,各舀出浅浅一勺茶叶置于鼻尖,闭目轻嗅,然后又分别捻起几片置于掌心,迎着光细看。
这大福茶楼的特级茶叶竟是一等的品相,而一等的只能勉强够得上二等!
“朱掌柜。”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