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在大理寺当值,顶多只花两分心思在案牍公务上,倒有八分精力全扑在了这排行榜上。
只要人在衙中,他的屁股就难得在椅子上坐热,总爱四处晃荡,这处听听墙角,那处凑个热闹,将大理寺上上下下那点风月私事、闺帏秘闻打听得清清楚楚。
每有所得,他便赶紧溜回值房,摸出那本边角都磨毛了的小册子,一笔一画认真记下。
谁家纳了新宠,谁人夜会相好,都被他分门别类、评次列榜——这大理寺里的风吹草动、艳闻闲谈,倒真没什么能逃过他的耳朵和笔头。
在迎娶沈月疏之前,卓鹤卿的名字莫说登上这私帏榜的榜首,就连在榜尾也从未出现过一星半点。
可自打跟沈月疏定亲后,他便荣登榜首,此后的一场“山岳楼风波”,更是让他连续多日高居榜首、风头无两。
新妇归宁遭逐、独坐山岳楼买醉、徐国公府嫡子为红颜出手,以一敌四不退分毫……这桩桩件件,哪一桩不是跌宕起伏、让人挪不开眼?
如今整个大理寺,可再没人比卓鹤卿更“榜”上有名了。
“你啊,就是为人太过端方持重,又总是把旁人的目光看得过重。沈月疏可是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室。”
“那程怀瑾何许人也?乃是光明磊落、风度翩翩的君子,他愿意为沈月疏挺身而出,正说明沈月疏亦是品行高洁、德馨如兰之人,你本该为此感到宽慰才是。”
“倘若那日程怀瑾不出面,等你后知后觉地再去处理,受委屈的还不是你新娶的夫人?”
“你年纪轻轻,怎的观念比我这老古董还要守旧?若换做是我,娘子能拒绝自幼相伴的青梅竹马,全心全意与我相守,我夜里做梦怕是都要笑出声来。这能说明什么?说明我……”
“若是她的小竹马还对她念念不忘,我就请小竹马吃酒,就是要炫幸福、炫成功给他看?”
“让他羡慕嫉妒、痛哭流涕、望而却步、知难而退!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
左云峰这几句话说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间连个磕绊都没有。话一落音,他自己都忍不住为这张能言善道的嘴巴暗自得意。
只是,自己噼里啪啦说了那么一大堆话,舌头都快起茧子了,卓鹤卿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自己是差那顿饭的人吗?
自己无非是想个法子替卓鹤卿解了这当前的困惑,顺便把沈月疏的新人、旧人凑一起瞧个热闹。
“好。”
卓鹤卿仍深陷在左云峰那番滔滔不绝的言辞里,尚未回神。
平日里谈及公事,左云峰何时有过这般流畅?莫说二十个字一气呵成,便是十个字,也常常要磕磕绊绊、思量许久。
可眼下,这人却像是换了副模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字字句句虽都是些风月闲谈,倒也说得头头是道,叫他不得不暗自诧异,刮目相看。
卓鹤卿不由得微微挑眉,心中暗忖:这般口才若用在正途上,左云峰说不定……还真算得上是个“栋梁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