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医书是活的(1 / 2)

回到云心堂,天色已经擦着边儿黑透了。

顾晏尘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云知夏客套了句。

“进来喝杯茶吧。”

他没应声。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马车边上,眼瞧着云知夏领着俩孩子下了车,又眼瞧着官差把那口沉甸甸的黄花梨木箱抬进了医馆大门。

他的视线落在云知夏有些发白的侧脸上,那双平日里总漾着笑的桃花眼,这会儿静得跟一潭深水似的,半点波澜都瞧不见。

“云小姐。”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有种让人踏实的温和。

“柳承业已经收押,证据都在,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

“你和你母亲的公道,顾某会一直追查到底。”

云知夏停住脚,转过身,对他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礼。

“多谢顾大人。”

其实想说的挺多,可话滚到嘴边,最后就只剩下这四个字了。

顾晏尘望着她,嘴唇微动,最终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早些歇着。”

说完,他便转过身,那身青色的官袍很快就缩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夜幕里。

云小暖仰着小脸,轻轻扯了扯娘亲的衣角。

“娘亲,那个顾叔叔,他刚才好像还不想走。”

云知夏准备去牵孩子的手,指尖顿了一下。

可不是嘛。

他明明派个官差把箱子送来就完事了,却偏要自己守在门口,亲自等着。

她低下头,给孩子把散开的衣襟拢了拢,心头窜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位顾大人,对她们娘仨,是不是……

有点好得过了头?

她没敢再往下琢磨,牵起孩子们的手,迈进了那扇门。

门“吱呀”一声关上,外头的喧嚣和暗流,瞬间就被隔在了身后。

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橘黄色的光晕,瞧着就暖和。

那口黄花梨木箱,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摆在堂屋正当中。

云知夏蹲下身,指尖划过那冰凉的铜锁,又冷又熟悉。

这把锁,她小时候见过不知道多少回。

每回娘写完手稿,都亲手用它把箱子锁上。

她定了定神,从怀里摸出那把从柳承业身上得来的铜钥匙,对准锁孔,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

“咔哒。”

锁开了。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扎得云知一抽。

她不敢使太大的劲儿,一点点地,把沉重的箱盖掀了起来。

箱盖刚一打开,一股子陈年纸墨混着药草的味儿就扑面而来。

是娘的味道。

她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热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本用牛皮纸做封皮的手稿。

云知夏伸出手,指尖抖得厉害,轻轻拂过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她摸到一本《奇症杂论》,翻到了最后一页。

娘亲用朱砂笔写下的“吾女夏儿亲启”六个字,一下子就烙进了她眼睛里,又烫又疼。

那是娘亲临死前的笔迹,可笑她当年猪油蒙了心,被柳承业骗得团团转,连这最后一句叮嘱都没能瞧见。

一滴泪砸在纸上,“啪嗒”一声,迅速洇开了那抹朱红。

也洇开了这五年里,她心里头积着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她胸口闷得发慌,正想看得更仔细些。

“娘亲。”

云小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手捧起一本最厚的《云氏账略》。

这本,是娘亲当年打理云家所有药铺生意时留下的账册。

小家伙翻开书页,烛光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在他黑亮的眼睛里映出了一串串跳动的影子,就跟活过来了一样。

云小墨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账册上的字。

“咦?”

在他眼里,那些字一个个拆开,又飞快地重新组合成一幅幅图画。

红色的线是花销,绿色的线是进项,蓝色的块块是存货。

数不清的数据在他脑子里撞来撞去,眨眼间就织成了一张巨大又复杂的生意网。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嘴里的话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冒。

“娘亲!我算出来了!”

“城东那个孙家药行,三百二十两银子!就够了!我们把他们的‘七星草’全买光,何家就断了货,他们的百草堂非得关门不可!”

他小小的手指在账册上飞快地划来划去。

“就这么干,用不了三个月,咱们最少能赚八百两!翻一倍的纯利!”

云知夏整个人都听傻了,还没回过神,另一边的云小暖,魂儿已经被一本画满了花花草草的《百草图鉴》给勾走了。

她伸出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书页上一株画得活灵活现的龙胆草。

就在指尖碰上去的刹那,书页边缘的墨迹倏地亮了一下,快得几乎是错觉,手一拿开,那光就没了。

云知夏心里咯噔一下:这光……

怎么回事?

只有孩子们碰的时候才会亮?

云小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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