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颠簸在通往豫南山区小县城的土路上。
祁明峰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干部装,带着警卫开着车。
以“看望老战友家属”的名义,来到了方恒所在的红旗公社。
车子停在公社大院,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当地县领导、单位领导、公社主任一路小跑着迎出来,满脸堆笑。
在得知祁明峰的来意后,更是受宠若惊,亲自领着他,往方恒家的方向走。
“祁首长,您真是……真是太重情义了!”主任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擦着汗。
“方卫国同志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是英雄!方恒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就是……唉,可惜了。”
祁明峰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走着。
穿过几条泥泞的小巷,他们在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前停下。
房子很老了,墙皮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黄土,窗户上糊着报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方恒!方恒!有贵客来看你了!”主任扯着嗓子喊道。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身材清瘦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就是方恒。
年轻人虽然衣着朴素,但身板挺得笔直。
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当他看到祁明峰时,明显愣了一下。
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谄媚和畏缩,反而清亮得像山间的溪水。
祁明峰挥了挥手,让公社主任先回去。
“你是……?”
方恒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是你父亲的老战友,祁明峰。”
“祁叔叔!”
方恒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激动和崇敬。
父亲临终前,曾反复念叨这个名字。
说这是他一生最敬佩的指挥员,是真正的英雄。
“快,快请进!”
方恒连忙将祁明峰请进屋里。
屋里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几把小马扎,几乎就是全部的家当。
但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
祁明峰没有丝毫嫌弃,很自然地在一张小马扎上坐下。
他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只是像个普通的长辈一样,和方恒聊起了家常。
“你父亲……是个好兵,真正的硬汉。”
祁明峰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记着他。”
聊起父亲,方恒的眼眶红了。
他从床下的一个木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
打开来,是一枚已经有些褪色的二等功军功章。
“这是我爹留下的,他说,这比他的命都重要。”
祁明峰看着那枚军功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他沉默了许久,才把话题拉了回来。
“现在生活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
提到工作,方恒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他端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给祁明峰倒了杯白开水。
“挺好的,叔。在公社里,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他嘴上说着好,但那股子掩饰不住的失落和迷茫,又怎么能瞒得过祁明峰的眼睛。
“小恒,跟我说实话。”
祁明峰看着他,“你甘心吗?一辈子就待在这个小公社里,守着这间土房子,当一个办事员?”
方恒握着搪瓷缸的手,猛地一紧。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他心里最不甘的地方。
他沉默了。
他有想法,有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胆识和干劲,可是在这个讲成分、论资历的环境下。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鹰,连伸展翅膀的空间都没有。
“不甘心。”
良久,他抬起头,直视着祁明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出去闯闯,想做点事,想让我爹在天之灵,能为我骄傲。可是……我没有路。”
祁明峰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了桌上。
“这里面,是组织上研究决定,补发给你父亲的特别抚恤金。”
方恒看着那个信封,愣住了。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他粗略一数,至少有两千块!
在那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这,是一笔真正的巨款!
“不!叔,我不能要!”
方恒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将信封推了回去,态度无比坚决。
“我爹是为国牺牲,是他的荣耀!国家已经给了抚恤,我不能再给国家添任何麻烦!”
“拿着!”
祁明峰伸出手,按住了方恒推过来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听着,方恒。这笔钱,不是让你拿去吃喝享乐,改善生活的。”
“我给你指一条路。”
方恒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祁明峰。
“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