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办公室,茶香压不住那份打印纸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高育良的指尖,在他那副金丝眼镜的边框上反复划过。
桌上,那篇论文的标题如同一道惊雷。
《论程序正义在基层执法中的异化与监督缺失——以汉东省金山区为例》。
金山!
这个祁同伟,根本不是在写论文。
高育良一页页翻下去,指尖冰凉。
通篇没有一个敏感词,全是冷静的数据、详实的卷宗和滴水不漏的法理分析。
可每一个字,都在精准地切割梁群峰的权力版图。
这东西一旦在全省政法系统研讨会上被宣读出来……
高育良不敢想下去。
他推开椅子,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在窗前。
风险巨大。
但回报,同样巨大。
他看着楼下渺小如蚁的人流,脑海里浮现出祁同伟那张平静的脸。
赌了!
他转身,拿起那份论文,像是攥着一张通往未来的船票。
“同伟,月底的研讨会,你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他的声音很稳,“题目……就用这个。”
……
汉东大学大礼堂,红旗招展,官气逼人。
全省各地市的公安局长、检察长、法院院长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他们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笑容,会场里充斥着客套的寒暄和陈腐的空气。
第一排正中央,省政法委书记梁群峰,正和身旁的省检常务副检察长陈岩石低声交谈,姿态雍容,气度俨然。
高育良坐在侧席,眼观鼻,鼻观心,像个入定的老僧。
陈阳作为学生干部,穿着得体的套裙,穿梭在会场。
她站在台侧,目光不时扫过第一排。
那里,坐着她的父亲,也坐着梁书记。
那是汉东权力的缩影,是她自信的源泉。
当主持人念出“学生代表,汉东大学政法系,祁同伟”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来了。
祁同伟走上台,一件白衬衫,身形笔挺如一杆标枪。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领导,老师,下午好。”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我的报告题目,《论程序正义在基层执法中的异化与监督缺失》。”
他省略了那个要命的副标题。
但台下的高育良,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膝上的笔记本。
第一排的梁群峰,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端起茶杯的动作,慢了一分。
“以汉东省金山区为例。”
祁同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手术刀划开皮肤。
“根据金山分局203号卷宗记录,三年前的一起交通肇事案,当事人血液酒精浓度检测报告,在送检过程中遗失。”
“最终以证据不足,判定为普通意外事故。”
话音刚落,台下后排,一名来自金山区的副局长,端着茶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梁群峰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根据151号卷宗,两年前的一起故意伤害案,关键目击证人的口供,前后出现三次重大矛盾。”
“但最终采纳了对嫌疑人最有利的第一版口供,致使重罪轻判。”
会场里,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
原本昏昏欲睡的干部们,一个个都坐直了身体。
他们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眼神,空气中那股官僚式的松弛感,正在迅速蒸发。
这个学生,在干什么?
他说的每一个案例,都是金山分局内部被刻意掩埋的脓疮!
他是在宣战!
当着全省政法系统的面,向一位省委常委,发起了冲锋!
梁群峰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已经微微泛白。
他没有看台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陈岩石,又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高育良。
台上,祁同伟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重锤,一锤,一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发言结束。
祁同伟对着台下,微微鞠躬,转身。
整个会场,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这时。
“啪。”
一声突兀的掌声响起。
不重,但在这死寂中,振聋发聩。
“啪、啪、啪!”
掌声变得连贯而有力。
所有人骇然回头,看向掌声的来源——第一排,陈岩石!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检察长,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台上祁同伟的背影,用力鼓掌。
他走到自己面前的话筒旁,拿了起来。
“好!”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这篇论文,写得好!有数据,有案例,有思考!这才是我们搞法治应有的态度!”
他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身旁的梁群峰身上。
“年轻人敢于直面问题,这是好事!我们这些老家伙,更不能装聋作哑!”
说完,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