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肌肤到身形都像个养尊处优的闺秀,那丫头说句瘦骨嶙峋也不为过。
池颖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绣香囊,见母亲来,眼前一亮,忙不迭将绣筐扔到炕桌下,起身问道:“阿娘怎么来了?可是那昭王已死?”
殷氏乜她一眼,“昭王好端端地活着,阿娘是来接你回家的,明日就让池萤寻个由头回府,你们俩尽快换回来。”
“换、换回去?”池颖月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殷氏:“昭王重伤濒死乃是谣传,至于那残暴性情更是捕风捉影的事,趁他们还未同房,早日换回来,也可永绝后患。”
池颖月不自觉地捏紧衣袖,支支吾吾道:“可……可外头都是那样传的,您先前不也觉得昭王府是个火坑吗?万一,万一是池萤骗我们的呢?”
比起池萤,殷氏更相信香琴不会说谎,“池萤多次替昭王上药,不也安安稳稳地活着?”
池颖月满脸愁容,不情不愿道:“不行,阿娘,我……我想不嫁给一个瞎子。”
殷氏气极,女儿真是被她宠得无法无天,到这时候还在任性。
“瞎子又如何?瞎眼的王爷和健全的寒门,拿脚都知道选谁。”
池颖月嘟囔:“阿娘怎知,我将来就只能嫁那寒门子?万一……”
“没有万一,”殷氏厉声道,“不换回去,只要池萤还做这王妃一日,你便一日见不得光,难道你想在这别苑躲一辈子,让伯府一辈子因你背负欺君之名?这昭王妃之位本就属于你,你要便宜了那贱婢所生之女不成!”
池颖月仍是不肯依,绞尽脑汁地找理由:“这王妃真若好当,池萤岂会心甘情愿还给我?要不,咱们再观望观望?传言岂会空穴来风,万一那昭王是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床笫间却喜欢折磨人呢,听说残缺之人总有些扭曲的癖好,您也不希望我一进府,就被他磋磨死吧……”
殷氏气得狠狠点她脑袋。
可转念想想,女儿说的情况也未必没有可能,心存侥幸,操之过急,反倒会害了她。
且换人之事倘若女儿不肯配合,便是将她绑去王府,逼她做这个王妃,她迟早也会露馅儿的。
殷氏重重叹口气,恨只恨皇家既给了昌远伯府此等殊荣,偏又将女儿赐婚给一个瞎了眼没了指望的皇子,又恨那贱婢之女白白捡了便宜。
眼下只能观望时机,另谋他法了。
殷氏走后,池颖月拿出绣筐中的香囊,摩挲着那金线绣成的蟒纹,想到什么,目光一凛,十指狠握成拳。
陛下皇子众多,谁说她只能嫁给昭王了?
昭王妃的福气就让她池萤享用去吧!
……
香琴天黑才回王府,带回来的消息却令池萤颇为意外。
“你是说,二姐姐不愿意?”
“是,”香琴点头,干脆实话实说,“伯爷和夫人原是同意的,夫人都打算去把二姑娘接回来了,可二姑娘许是心里还害怕,不肯随夫人回府,夫人也只好作罢。”
池萤眼里的光暗下去,唇角的弧度也慢慢敛了彻底。
原本都已打算将这几日与昭王之间种种事无巨细地讲述给她听,可眼下那边不同意,昭王又安然无恙,她要何时才能离开王府,何时才能带阿娘走呢。
香琴道:“夫人让您暂且应对着,能推则推,若实在推拒不过,便只能随机应变了。外出的场合,您可将我与宝扇带在身边,我二人随夫人小姐去过京中各大宴席雅集,京城的贵人小姐还是见过不少的,且还能帮着掩护一二。至于入宫谢恩,二姑娘也不曾得见天颜,到时您只管跟着昭王殿下垂首见礼便是。”
至于夫人说盯着三姑娘,不准她狐媚勾引昭王殿下这些话,香琴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三姑娘这柔顺谨慎的性子,唯恐避之不及,又岂会主动邀宠?且昭王眼盲,就算三姑娘主动,那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见池萤神色黯然,香琴叹口气劝道:“三姑娘,您权当为了薛姨娘,就听夫人的吧。”
支摘窗留了缝透气,夜风钻进来,顷时一股寒意爬上背脊,池萤打了个寒颤,以帕抵唇咳嗽两声,额角冷汗涔涔,脸颊也泛起了病态的薄红。
阿娘是她唯一的软肋,她孤立无援,又无银钱傍身,还指望殷氏手里的钱和药救阿娘的命。
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干脆一走了之,不管池颖月这烂摊子,从嫁妆中拿几样值钱的首饰出来,也足够阿娘的药钱了。
可转念一想,阿娘如今还病着,她如何能躲过昌远伯府的耳目,悄无声息地将人带出来,带离京城?且王府库房失窃,她这窃贼如何逃得脱……
池萤深深叹口气,眼下她别无选择,只能任由拿捏。
……
雁归楼。
元德从库房挑来的一副耳坠奉上,“殿下,您瞧这对送给王妃如何?”
晏雪摧打开紫檀螺钿盒,指尖抚过那细长的流苏,嗓音透着笑意:“好看吗?”
元德向他细细描述外观:“这耳坠是江南织造的贡品,以金丝捻成海棠花样,细金流苏下坠着红玉髓,纤巧精致又不失端庄,王妃肤色雪白,脖颈纤长,戴这个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