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工具。
但最吸引他目光的,是挂在壁炉上方的装饰。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考究的双管燧发式霰弹枪,它被两柄交叉悬挂的、同样古老的马刀拱卫着。
像君王和权杖的组合。
……也可能是暴君和他的刑具。
他走向它。
四周墙壁上无数的动物眼睛仿佛都在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无声地注视着他。
任映真仰头伸手去拿那柄枪。
壁炉侧面一具姿态灵巧钉在较低位置的瞪羚标本,它那已经干涸碎裂的深褐色眼球猛地向左旋转了九十度。
猩红的颜色开始从墙壁表面向外渗出——
任映真不为所动,踮起脚握住了散弹枪的枪托,把它摘了下来。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好老的梗啊妈呀给我干二十一世纪去了】
这把枪入手后沉重异常,他仔细端详了它一会儿。
墙上猩红的逆五芒星图案开始像霓虹灯一样闪烁,传递祂们强烈的不满,几条纤细灵活的触手从壁炉底下冒出来对他张牙舞爪,其中那条幽蓝色的伸向他的脸侧,尖端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左耳耳垂。
「放下。」祂说。
任映真正在抖枪管里的灰。
「……再钉一个。」祂威胁道。
人类微微侧过脸,扫了祂一眼,微笑:“不。”
“嘶——!”祂们在现实里也发出了怒吼。
「……放下!」
「杀了他。」
「关起来、锁住,永远……」
「不……我的……」
「痛!让他痛!……记住……」
无数混乱尖锐重叠甚至自相矛盾的低语如同亿万只疯狂的蝙蝠在他脑海里冲撞,勉强统一的声音分裂成无数个争吵不休的意识。
一部分要求立刻惩罚,最好是锁起来,另一部分叫嚣着杀死让他跟我们永远在一起,一部分主张再打上一个新的烙印,最后一部分说:
「……活的,热的,有呼吸的。」
祂们问:
「我们还没摸够,能不能等会?」
一条带着狂暴怒意的深红色触手狠狠地抽在任映真脚边,熊皮地毯扬起一片灰尘。
【熊没惹你们吧】
【谁来为熊发声】
接着祂缠绕上来,勒得他呼吸一窒。但祂的惩罚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在造成真正的伤害之前硬生生收回了大部分力道。
祂委屈和懊恼得不得了,但只吸附在衬衫的布料上,用吸盘的开合表达着“我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暂时、暂时还舍不得真的弄坏你……”的憋屈情绪。
“……”任映真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被脾气暴躁的宠物撞了一下。他握着手中的枪换了一个更稳固的握持姿势。
他当然不会寄希望于能用它消灭“罗斯林”,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它的威力也很有限。对现在的“罗斯林”来说,它的象征意义更强一些——说明在祂们对活人失去兴趣之前,他还有相当可以操作的空间。
当然。
他也不会同情“罗斯林”。
至于还活着的最后两个人类……恐怕是PVP(玩家对战)以外的剧本里主要依赖异能来通关的蠢货,被塞进这个美式恐怖电影剧本里后,灌输记忆后的他们根本不足为惧,他们的适应力和应对能力显得捉襟见肘。
美式主流恐怖片传统倾向于选择那些失去了某些东西,拥有相应社会权利但又担心权利被削弱的人的视角去描述故事。因而,任映真清楚自己不可能是本期节目的视点主角。同时,美式恐怖片,尤其是杀手题材,常常伴随特定的视觉呈现惯例。为了吸引观众,影片有时会着重刻画角色在被危机逼近时的状态。开篇引入拥有突出外表魅力的角色作为潜在受害者也是常见设定,在紧张氛围的营造上,恐惧的情绪表达与场景的视觉张力往往被结合起来运用。
在这类电影的固有模式中,女性角色常被归类为相对有限的原型,要么贞女,要么流莺。只有前者才是能“活到最后的女孩”。
任映真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个故事的框架里,他的定位已被预设为——更容易遇险的后者。在这种环境下,“漂亮”是一种原罪啊。
……
图书室。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只有马修研磨粉末和张翊琛摆放石块的声音。前者将研钵和银杵收好才站起身,从皮革包裹中取出一柄银质的仪式匕首,用鹿皮慢慢擦拭。
他专注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刀锋反射着那双狂热和冰冷的蓝色眼睛。
按照马修的指示,张翊琛也摆放完最后一块“界石”。
他直起身,靠在墙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他看着马修的动作,胃里一阵翻腾,但仍然努力维持着脸上混合着敬畏和恐惧的麻木表情。
“好了。”马修终于开口,疲惫又亢奋地道:“核心法阵已经准备完了,神圣节点和界石就位。”
他转过身,对张翊琛道:“现在,你去找到任,告诉他我们在图书室发现了庄园的原始建筑图纸,上面可能标有被遗忘的密道或者后门。这是我们离开的最后希望,他务必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