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武器带着她们的愤怒砸断了所有的锁链。
底舱内死寂的绝望被这解放的声音打破,紧接着是混乱,哭泣,骚动。自由来得如此突然而不真实。
终于,人群稍微平静了一些。一个老者被几个眼神坚定的男人搀扶着走到她们面前。他深深弯下佝偻的背脊,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任映真:“……”他听不懂。
但不妨碍他感受到对方那份沉重的谢意,他微一颔首,算是回应。
好在船上不是只有绝望的文盲,伊薇特听得懂他们的话。她翻译了一大段感激涕零的话,也把任映真的建议翻译给他们。
在东北方向大约三天航程,他们可以抵达一片群岛,作为暂时的落脚地。那里没有贩奴船经常光顾,也没有大型部落,但是有淡水泉眼。
说完,伊薇特去给露西娅做翻译了,她们得教会这群新鲜出炉的自由人怎么开船。
一个身影如敏捷的羚羊,猛地从人群里窜了出来。她很年轻,也许只有十五六岁,身形瘦削,动作却异常灵活。她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径自冲向玛尔戈,跪在她面前。
“大人!”她仰起脸,用生涩的通用语说道:“请带上我!我能干活、学东西快!请、拜托!”
说到后半段,她算是在嘶吼了。
玛尔戈犹豫了一下,偏头看向任映真:“船长。”
“她听得懂我说话吗?”任映真问伊薇特。
“我听得懂!”少女立刻喊道。
“跟着我们可能死得更快。”任映真说:“我们是海盗,可能会被刀砍成两截,内脏往外流的时候还在哀嚎;或者被炮弹炸得粉碎,血肉模糊分不清谁是谁,掉下船被鲨鱼吃掉……”
“我不害怕!”少女喊道:“您说的这些,不会比这里更可怕了!死在海上比死在笼子里强!请让我留下!”她猛地俯身下去,额头贴在甲板上。
任映真知道,她这番话已经赢得了黎明号船员们的莫大好感。
“好。”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Aa(阿亚)。”
他点点头,转头对玛尔戈道:“从现在起,她是黎明号的船员了,归你管。先去给她找身衣服穿吧。”
“听到了?”玛尔戈笑着俯下身,把阿亚从甲板上拉了起来:“以后跟着我学,走吧。小茉莉应该不介意分你一身衣服的。”
安顿完这艘船后,黎明号得到了少量的淡水补给和相当可观的火炮,可以更宽裕地返回瑟尔达。她们照常驶向平时停泊的那片码头,负责瞭望的艾莲娜突然道:“……天哪。”
她脸色倏然惨白,望远镜险些脱手掉落。
任映真望向码头。
在黎明号最常停泊的码头处,木杆顶端吊着一具女尸。海风吹拂着她凌乱的长发和触目惊心的尸体,血迹顺着她的脖颈、胸口一路流淌下去,在木桩底部汇成一个黑红的血泊。
“……她是,蓝鹦鹉的……”艾莲娜喃喃道。
在尸体下方,血泊边缘,歪歪扭扭地用她的血写着几个巨大而刺目的单词:
“FOR&bp;THE&bp;DAW(致黎明)”
“……保持警戒。”任映真说:“玛尔戈,跟我下船。”
她们把女尸放下来,玛尔戈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赛丽亚,你留守,还有清理码头。”他转头又点出几个战斗船员:“跟我来,我们去‘蓝鹦鹉’。”
蓝鹦鹉的大厅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味和酒气。醉醺醺的水手和商人们依然在这里大声谈笑,推杯换盏。
表面上看,这里一切如常。
一个穿着侍者衣服的精干小伙儿很快迎了上来,他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任映真,迟疑道:“……黎明号的船长?”
玛尔戈啧了一声。
“泽菲尔船长,”他立刻会意,改口道:“请跟我来,苏珊娜夫人在楼上等你们。”
苏珊娜的私人会客室比码头更压抑。她丰腴美艳,眉眼间笼罩着层寒霜,一身黑色裙装。
她问:“看到了?”
“贝弗莉。”听到任映真准确地说出死者的名字,她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
“谁干的?”玛尔戈问。
“科马克。”苏珊娜吐出这个名字,单手扶额,另一只手扣着座椅扶手,强压怒意:“那个黑潮号上的杂种。前天晚上就像一群疯狗冲了进来,我们发生了一点冲突——”
她抬起眼,视线钉到任映真脸上。
“他们想知道黎明号的行踪。”
“蓝鹦鹉开门做生意,不问客人来路,也不问客人去向。这是瑟尔达的规矩。结果他说,摩根船长觉得黎明号上的那群娘们和她们的船长最近不太懂规矩……”
“那天晚上,出去买琴弦的贝弗莉没有回来。今天早上,你们在码头上看到了她。”
苏珊娜深吸一口气,扶着桌子站起身,单手撑在桌面上:“听着,任。挑衅、警告还是侮辱都不是我关心的。我不会为了几句话或者脸面这种换不来钱的玩意儿动手,但是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姐妹,她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莉莉安不见了,